第39章 苦肉计 (第2/2页)
马武道:“首先,巡防营兵勇当晚把整个县城围得死死的,何家兄弟怎么进来的?他们进得来吗?祁大人家中五死一伤,系人为还是其他原因造成的?现在定义,我们没有实据。大人总不能凭猜测去定罪吧?当然了,他有重大嫌疑这是无可厚非的,拿他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他兄弟二人早已是惊弓之鸟,去了何处,谁都不知道。要拿他,十天半月、一年半载、三年五年,皆无定数。可现在时候不一样啊大人,县城附近的灾民是吃着赈灾粮了,偏远地区可是天天在饿死人呀,再不抓紧时间赈灾,只怕天灾带来的祸患就要远比这件案子带来的祸患要大得多得多,到时候,谁又吃罪得起呢?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一席话把秦溶说得大眼瞪小眼,府衙的公函摆在这里,要据实查办,否则定斩不饶。
祁家失火是不是何氏兄弟所为确实没有实据,如果并非何氏所为,那满门抄斩的判决……又来如何解释?
得!程亨吉听到这里,就起身告辞走了,这件公案还真是是非难断,扑朔迷离啊,他一个小小通判,还没有权利狗拿耗子。
再说那帮脚夫抢了人头,过街穿巷来至河边,码头上的袁掌柜预先答应过杨铁山,便卖了天大一个面子,备好了一艘渡船将这帮人撑了过去。
芝兰帮的人见这患难的当口,赵家帮处处援手,内心十分的不是个味儿。
何老幺祖居丰乐乡磨眼一带,从赵家码头过河,不外乎是要预防官兵追击。
下了船,领头的何麻子率众顺河边的山林一路往南,沿途不停替换脚夫,待到了武南河郑家码头,过河时又换成了赵家的脚夫。
赵家的脚夫送到土地垭,芝兰脚夫又接住。
如此大费周章送到太阳山何老幺兄弟接住时,天都已经到黄昏了。
山间的小路在林隙间迂回盘绕,下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几个挑担子的脚夫小跑着出现在何老幺的视线之内。
道路下方的何二狗回头告一声道:“来了。”
路上方的何老幺看到了跑在最前面的何麻子,压着嗓门喊:“麻哥,怎么样?”
何麻子挑着箩筐正一路小跑,听见喊,仰起头回应:“办成啦!又是何五爷他们帮忙送过来的。”
何老幺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往下方走去迎接。
这一回,欠赵家的人情欠大发了,何老五等人连夜从刑场把三十多具尸身替他送到土地垭,今天又帮忙把三十多个人头送到位,他除了对空作揖以外,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同来的人不多,仅仅只是这两天常在身边的人,何老幺少不得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兄弟们呢?”
何麻子跑到跟前,放下担子喘粗气,呼哧呼哧地擦着汗水道:“兄弟们都散了,人多目标大不是?”
何老幺看看众人,再看着箩筐内半箩筐的青草,眼泪就下来了,问道:“都在吧?”
何麻子擦汗点头:“都在,只是已经……”话没说完,眼睛眨巴两下,眼泪也跟着落下。
何老幺闻到一股刺鼻的异味,啥也不说,抢过何麻子的担子挑到肩上,腾出手来在眼眶上抹了两抹,哽咽着说道:“都在……就好,走!”
何二狗问何麻子:“何五爷有没有说寿木什么时候送到?”
何麻子道:“说了,叫我们等消息,最迟不过明日巳时。”
何二狗道:“到哪里接?”
何麻子道:“说不用接,直接送到太阳山。”
何二狗不懂这话的意思,心里憋屈得慌,追上何老幺道:“这事儿……他们?”
何老幺无语的走路,现时,人家是一个人情接着一个人情,三十多口棺材,就不说银子,光是脚夫就得出动一百多人。
这次大出殡,官府不趁机来围剿就阿弥陀佛,要是秦溶来围剿,恐怕顺和还得出面。
赵家不计前嫌、不怕受牵连,连连出手相帮,全天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家来,可见人家对何家的态度是何等的宽容,而自己家以前……
嗐,真的不该呀!
芝兰百十号人连夜在太阳山密林挖了三排深坑,请来N多个阴阳,几十个石匠按长幼秩序立好了碑,就等赵家人送来棺材装棺入殓。
这是非常时候,葬礼能做到这样,已经很难得了,其他的,得一切从简。
到了次日巳时,赵家依约送来三十三口棺材,带队的居然是赵老三。
赵老三,十八九的样子,长衫套草鞋,一张娃娃脸,一条辫子绕在脖子上,眼睛鼻子嘴巴尽皆露着一团虎威。
他这轻轻的年纪能够坐上顺和三爷的椅子,靠的就是一身胆气和这一脸虎相。
赵老三是顺和的当家人,他来这里,代表的就是赵子儒亲自到了现场。
何氏兄弟见了他,只想把头夹到裤裆里。
赵老三一到,老朋友一样向何老幺一抱拳:“何幺哥,你真是不会看事态,这种时候你怎么还可以站在这里?要是官兵趁机来拿你,刚好逮个正着,你是走还是不走?”
何老幺红着脸道:“真要来拿我,我就给他拿去,总不能为了保命就失了孝道。”
赵老三听他这样说,倒也是入情入理,当下四处一看,一指对面玉皇山道:“你兄弟二人只管去那边山上跪着磕头就行了,在这里是跪着,到那里也是跪着,都是尽孝,没什么不一样的。”
何麻子等人就有这意思,只是何老幺不肯,听赵老三也这样说,几个人就把何老幺兄弟连拖带拉拖了过去。
走了何老幺兄弟二人,赵老三拉住何麻子道:“看样子,你是他兄弟二人最信赖的人,有句话当着他兄弟二人面前我不好说,但是我觉得应该给你说,这也是我大哥最想告诉你们的,你愿意听吗?”
何麻子道:“赵三爷有话尽管说,我转达就是。”
赵老三道:“同样的话,我已经跟卢掌柜说过了,怕没有用。你跟他兄弟俩既是堂口兄弟,又是叔伯兄弟,地地道道的自家人,关系又近了一层,所以我把这话再跟你说一遍。事情已经这样了,怎样都不能让何大爷死而复生,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替何大爷保住这一脉香火,不能再闹,闹下去只能让更多的人送命,你说是不是?”
何麻子半天无话,这样大的冤案、几十条人命,难道就这样算了?这恐怕办不到吧?你赵家如此献殷勤,难道就为这个?
赵老三见他神情,知道后面的话说了也无用,遂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此时也听不进这种话,但是,你应该是他俩的长兄了,你也是有父母家小的,总不会也要连你一家老小都舍弃吧?你如果觉得,我的话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你大可以把我的话转告给他俩,怎么做决定,由他俩去决定,要不要得?”
何麻子点头道:“传话是可以,但这个仇是绝对要报的,除非我们都死绝了。”
赵老三很是无奈,只得又道:“多余的话我就不再说了,大哥的意思是:只要你们不扯旗子造反、不殃及鱼池,大哥都愿意全力保你们。但一旦造反,就是天下公敌,只怕神仙都不敢再帮你们。”
“这是大哥的原话,请你务必带给何幺哥。”
“还是那句话,怎么选择由他决定。没有做出决定之前,赵家该怎么帮还怎么帮,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