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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对峙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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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不熟,但也不陌生,分明就是丰乐场来的马武。

何老幺搞不懂马武为何这样,一愣之间,看见何二狗只管往山上跑,他也闪到岩脚下要看马武是不是要跳下去。

马武果然带头往下跳,跳下去还叫道:“往下游跑了!快追!”

他这样一喊,路上跟过来的官兵就一个个往下跳。

何老幺不敢怠慢,转身去追何二狗,一边跑一边猜测,马武跟他并无交情,为何要如此相帮,难道仅仅因为同为哥老会一员?

待何老幺四肢并用爬进山脚的树林时往下一望,满河坝的人影都围进了芭茅林,一片人墙碾过去,一坝的芭茅皆被踏平。

兄弟二人不敢停留,一前一后,爬上山腰。

何老幺放眼望去,县衙内那一片火光仍未熄灭。

何二狗喘着粗气道:“老子这把火烧不死他全家,也要烧死他三个四个,报了今日的仇恨,再等着报明日的仇恨。”

何老幺杀了何二狗的心思都有了,这个混蛋一把大火彻底暴露了行踪,也提醒了官兵,等于烧光了全家老小所有的生机。

若非如此,哪怕临时召集兄弟营救,出其不意,救不出全家,救出何氏血脉总还是有希望的。

然而此时,如此一来,就算身边有兄弟一千,无疑也是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这才是把何氏赶上了绝路啊!

何二狗这把大火残忍地烧死了县大老爷的妻子儿女和佣人整整五条性命,激怒了县衙所有人,包括靖川营把总秦溶。

秦溶此人,生得高瘦干练,左脸有一块很长的刀疤,刀疤从颧骨到颌骨形如一条爬虫生在脸上,右边呢,又是满脸的络腮胡子,这络腮胡子在嘴巴周围绕了一圈,从那条爬虫那里消失,整个一张阴阳脸,加上又生了一双绿幽幽的狼眼睛,看上去让人十分害怕。

秦溶作为武将,常年跟随在靖川军统领陈忠良的麾下,四处平乱剿匪,杀人如麻,个性很是凶残暴虐。

一到这里,何二狗就给他来一个下马威,把堂堂知县烧成这副吊样,不是打他这个虎威将军的脸吗?

所以不等大火扑灭,他就着令靖川营八百余官兵将县大牢团团围住,严防死守,并责令周乾干率捕快房及全力辑凶。

偏偏周乾干忙了一夜,搞得鸡飞狗跳,连一根鸡毛都没抓到手。

次日,祁凌致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午时行刑,格杀勿论!

秦溶道:“那好,你就好好的养伤。你的捕快房和巡防营都是吃干饭的,到时叫他们给你当保镖,其他事统统归我!”

这一来,把周乾干气得七窍生烟,忙一个晚上,脚趾头都踢破了,得一句这样的评价!

妈拉稀的,县衙四周全是大山,藏一个两个人跟藏两只耗子一样,有本事你去把他捉回来!

这无疑也把杨铁山挂一边晾干了。

杨铁山想,如此也好,剿匪平叛这种事是你们武将的职责,你做再多的恶事都一肩膀扛走,一概与我等无关,再大的功劳也让给你就是了。

周乾干见杨铁山一副落得轻松自在的样子,再气也不气了,做保镖好啊,每天躲在屋里连太阳都不用晒。

祁凌致虽然皮肉烤焦,但心智还有,什么功劳都归你秦溶了,我这个知县不是只有等着受过的份吗?

武将都要有个军师,我就把马武给你做军师吧。

如此,马王爷就高升了,被任命为捕快房的都头,协助秦大人问斩何氏一家,之后再随军协同平叛剿匪。

对于马武来说,这个差事很是不错,但上手就要监斩何氏一门,这也太尴尬了,别的不说,昨夜还私放何老幺走脱了呢!现在又来杀人全家,这充当的是个什么角色?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是他想得到而又想不到的,想得到何大爷犯的是死罪,但想不到会如此严重、会来的如此快捷,让他想做些什么来补救都是措手不及。

更想不到何家少爷如此不听招呼,一把大火把祁凌致烧得家破人亡,搭上五条无辜性命不说,还险些让这个大老爷死于非命。

但从这件事上,马武领教了祁凌致的手段,也领教了自己的拙劣,现在谁是谁非真让他难以用平常心来定论,因为他自己是这场悲剧的创造者。

尴尬归尴尬,难做归难做,差事还是要做好的,因为所有的一切不做已经做下了。

此时三刻,大街上烈日当空,前来看斩刑的人把这条街挤了个水泄不通,其中芝兰帮的脚夫多不胜数。

要预防芝兰帮众趁乱劫法场,就先要驱散看热闹的居民。

只是,看热闹的有几个不是芝兰帮的脚夫?

就算何大爷已经失尽人心,但面对如此众多的芝兰帮众,马武这个新上任的都头实在是不敢放肆,因为他见证了祁凌致的下场。

他只得让巡防营的兵勇、捕快房的官差尽量将人群往两边驱散,把县衙和巡检司中间这块街道腾空。

哐啷一声门栓响,巡检司的大门被拉开,从门里冲出来一队靖川营的兵丁,兵丁们长枪大刀足有二百人,吆喝着往街两边扩散,都拔出刀来挥舞着,特别要把那些脚夫赶走开去。

巡防营的兵勇就只能退过一边去做陪衬。

脚夫们被人推搡,心里憋着的那一股火就要爆发,不但没有退去的意思,反而从四面八方挤到前排与之抗衡。

居民们都被吓坏了,拼命往后退。一挤一退,大街上人潮涌动,非常之混乱。

这些脚夫大多都是那日求雨现场的暴徒,今日要杀他们的当家人,他们且能老老实实、袖手旁观。

今日不同往时,人群越是不散,兵丁推搡得就越是厉害。

一个脚夫被推了一个趔趄摔倒,爬起来作势要拼命道:“推啥?推啥?要抢人哪?”

那兵丁仗着手里的刀,胆子一壮,拿刀顶着那脚夫的胸口道:“错!是要杀人!”指着他的鼻子又道:“你退不退?!”

面对明晃晃的刀口,脚夫不敢放肆,不得不退,但退的同时,手里的扁担做好了随时劈过去的准备。

兵丁们瞪着眼睛推搡、扯着嗓门吆喝:“退退退!再退!退!!”

脚夫们被迫一直退到赵家脚行的街边上,把赵家的大门堵得死死的。

刚好赵家今天有粮船靠岸,何老五等人正好卸完货在这脚行里喝茶休息,门外这样拥挤吵闹,差点儿把砖墙都挤塌了,大家就一窝蜂跑出来维护自己的门墙。

兵丁们见了何老五,显然有了忌讳,便不再推了,转过脸去面向着巡检司的大门严阵以待。

这时,黑漆大门内一个刑犯枷锁铁镣出门,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后面一个兵丁跟着跳出来抬起脚来踢他。

街边脚夫一齐惊呼:“赵二爷!”

呼声方落,大门内接二连三推出芝兰帮一干大爷们,三爷杨忠德、红旗五爷伍连云、黑旗五爷何国三、巡风六爷何重礼等十五人。

这帮昔日的大爷在短短数日内变得蓬头垢面,脑袋和双手被硕大枷板与身躯隔离开来,一个个胡子拉碴,一脸於伤,那眉宇间的仇恨扭曲了整个面部,破烂的长衫子上满是被鞭子抽裂的口子,邋遢得比路边垂死的叫花子更胜一筹。

兵丁们一人押一个,刀片子在刑犯的屁股上拍打着,一步一推,一步一踹,逼着刑犯挨着排队。

接着,何家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整整十八口人也挨个地押了出来,把街心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这帮男女老少虽未过过堂,未曾挨过打,但他们仿佛都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都低着头,面如死灰,觉得无脸见人。也或许是被即将到来的死亡恐惧吓破了胆,以至于散尽了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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