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要命的粮食 (第2/2页)
五两银子可以换多少白米回来?
可儿子安危比天大,女人又在月子里,刘有地不能说什么,只有悄悄去找那神婆子把镯子讨回来。
刘有地放下箩筐,开口竟是:“二女子,拿印斗来。”
二女子看见父亲脸上挂花的同时已经看到了箩筐里的米,闻言放了油灯,一声不响跑出去。
刘有地走至床边,伸手抱起啼哭不休的婴儿,犟起脖子道:“说老子这娃娃犯了家神,简直是放屁!”
汪氏语塞,担心自己做了糊涂事,会被臭骂一顿。大女子赶紧问:“爸爸,你脸怎么了?”汪氏没注意刘有地的脸,听到大女子的提问才发现异样,支起身子来争辩:“他哭起来不讲理,怄死人,几个女子落地没这么哭过,不是他犯了别人,就是别人犯了他!……”
刘有地突然吼道:“哪个狗日的敢犯他!”这一吼,吼得儿子哭声刺耳,又赶紧哐儿子。
汪氏委屈,面上净是几十年的屈服和无奈:“你就是个属狗的,家神能是狗日的吗?祖宗都不认了?不要只找我的不是,大女子问你呢,一脸挂面伤哪来的?哪个烂心肝的打你了?”
这时二女子拿来了印斗,大女子赶紧回避二人的争吵去帮二女子的忙。刘有地懒得解释,也不想回答,抱着娃娃诓哄着去看两个女儿印米。
汪氏喊一声道:“你把他给我,你抱他哭得还凶些。”刘有地不想这时候跟女人过不去,眼睛看着二女子把印斗放进箩筐,端起另一箩筐往印斗里倒,倒完这筐换过来又倒那筐,两筐连米带泥折合一斗半。
刘有地气得咬牙唠叨:“老子这回总算是晓得了,那帮大爷二爷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子尾子水造的人都比他好十倍,好好的三斗米活生生给老子戳脱了一斗半!枉值了老子还磕头作揖当先人一样供着,呸!”汪氏冷笑道:“鼻青脸肿的回来,我就晓得你在外头割了孽找不到气撒,几十岁的人了,莫要一天天混社团,劳慰你!”
刘有地回击道:“混社团?是个男子九个袍,都是这个世道逼的,老子不混行吗?你知道现在想要弄点粮食有多难?要不是混了个六爷的虚名,哪有三爷的关照?没有三爷的帮衬,你们早饿死了!”想想觉得自己窝囊得紧,又冤得慌,发狠道:“老子就是不会混,混得不够好!这年头,越烂越吃香,越老实越挨棒,活生生的例子!我要是混得跟马王爷一样,人见人怕,那群王八没有一个不跟老子跪下磕头喊爷爷!”
汪氏哼一声道:“就知道在我面前展嘴劲。”刘有地又哼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在展嘴劲,这口恶气也只能在女人面前撒撒了。
转身又被儿子哭得烦躁,转移对象骂道:“嘿!这娃娃越哭越凶了还,硬是不依理呢!”扭头问:“肯定是饿了,你没给他吃奶?”
汪氏气苦笑加冷笑:“你比他还不依理呢!你看看我这身骨头,哪里还有奶水?骨油都给刘家熬干了!”
刘有地愤怒,同时也哑了。汪氏自知骂得狠了,口气一软道:“把他拿来给我!还不快去去睡一会儿?没你轻松的,出门两天不回屋,水缸都见底了。”
刘有地瞪圆的眼睛疲惫地松了松,无视水缸的问题,气急而无奈又不示弱地隔空点汪氏脑门儿:“狗日的婆娘,你这是把他给我饿的!”又冲大女子喊:“大女子,抓一把米,给弟弟熬米汤。”
大女子二女子听他二人吵闹半天,正满肚皮的苦闷,闻言木瓜一样,谁也没听见她们老子的话。刘有地直愣愣盯着她俩,反手把婴儿递给汪氏,仇人似的喊:“还不快去!”
大女子搓搓眼,二女子瘪瘪嘴,很不情愿地出去。汪氏看着两个女儿的委屈,把婴儿搂在胸前出神。婴儿饥饿,照样哭。汪氏自己也委屈道:“我看你是有了儿子就不要我们娘母几个了。”
“啥,啥子意思?还委屈你了?”
“你走两天,几个女儿就喝了半碗儿高粱糊糊,都等着你回来煮顿饭吃呢。你倒好,回来先把我凶一顿,还只许抓一把米。你在外面吃饱了?”
一听这话,刘有地软了:“吃个屁!气都吃饱了!你呢?也没吃?”
汪氏赌气道:“我无所谓,三爷不是扭死了那只鸡吗?女子们煨了一罐罐,我没忍住,骨头渣子都没剩,到明天不吃也饿不死。”
刘有地又软了几分,吞了口口水,几乎连自己的眼珠子都吞了,走到门口喊一声道:“大女子,打一钵子米!煮顿好的!听见没有?”
听见女儿回应了,折身过来倒头便睡。
连日来奔波熬夜,刘有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尽管婴儿啼哭不休,也愣是呼噜连天不曾醒。
汪氏不得不叫醒他,这天气不吃饭可以,没水喝可不行,那地里救活的苗苗两天不曾浇又死过去了呢!
刘有地端着大乌盆(土瓦钵子),大半盆清汤寡水的白米粥喝下肚,惊奇地发现儿子没哭了。汪氏道:“小儿哭夜是肚子里有风,可惜没有鸡蛋清、没有糯谷草、没有火葱头,要不然可以刮一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