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争辩 (第2/2页)
“确实,并不值得炫耀,在我看来,这种鲁莽的行为十分可笑与愚蠢。”
说话的,是龙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龙凯的身上。
龙凯淡然的开口说到:“在面对一个实力和地位都远超过自己的对手,第一时间没有想着逃跑,而是正面硬上去,你们的性命很廉价吗?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高曲义下场干预,谢新文真的出手了,将会如何收场?”
这些话也是当时龙凯心中所想,在龙颜站在谢新文对面的时候,他久违的品尝到了“恐慌”的味道。在场的都是年轻人,虽说有些人上过战场,但是他们对于与先天七重武者之间的差距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正如同费灿所说的那样,对方一根手指就能够碾死在场所有人,只要他愿意的话。当时的情景,龙颜与谢新文的距离并不遥远,如果对方真的动了手,龙凯根本来不及救援。
华魏成长叹一声:“原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心中炙热的年轻人,没想到……竟然这样的不堪入目。”
龙凯抱胸冷笑着说到:“愿闻其详。”
华魏成饮下酒水,缓缓道来:“不管在什么时候,有反抗就有压迫。这种反抗乍一看上去没有任何作用——大到一个王朝,小到一个团体,只要它是由人组成的,就必然会出现贪婪和腐败,最终走向灭亡,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不是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反抗呢,等着他自然消亡不就行了?实则不然,在压迫产生的时候,被压迫的一方的人生尊严就必然收到剥夺。没有了尊严,人和机器,和圈养的家畜有何分别?与其等待着他人来拯救我们已经失去的,不如由我们自己拿回来。不靠天,不靠地,不靠他人,有我们自己的双手。
“实际上,你的这种讽刺和嘲讽也不是个例,你们总是会说——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尊严?多么的可笑愚蠢!实际上,不过是麻木罢了。有的人跪的时间长了,就已经忘记了如何站起,当他们看到顶着尖刀也要挺直腰板的人,一方面感到自卑:我为什么没有他那样的勇气?另一方面是则是畏惧:那上面可是尖刀啊!麻木,逃避,畏惧。所有的这一且最终化成病态的愤慨,就像是龙凯你现在这样,用愤怒和谩骂来掩盖自己的无能与懦弱。”
啪啪啪。
“说的好,”龙凯也不恼怒,反而赞叹说到,“没想到华魏成你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一个人,竟然能说出这样有水平的字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可是……”
可是?
“所谓尊严,都是要在‘活着’这一前提之下。尸体,是不会坐在这里高谈阔论什么‘尊严’的。
“我不是说你们‘反抗’这一念头有什么不对,对于这点,我没有资格,也没有兴趣去评价。我只是说,你们不应该对正面对抗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反抗的方式有很多,比如说下毒,通过个人关系打压,等等诸如此类。没有必要选择正面对抗这一条途径。‘反抗’只是目的而不是手段。能够使用的手段有很多,而你们偏偏选择了最鲁莽的一种,再次基础上,我说你们愚蠢,有错吗?”
费灿焦急的站了起来,对着龙凯怒吼到:“就算是这样,那也是走在反抗的路上,总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好!为了心中的公平正义,我愿与付出我的生命!”
“没错!”吕青同样站起,“与其像一个懦夫一样软弱无能的活着,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来的爽快,哪怕代价是生命,我也甘之若饮!”
龙凯冷哼一声:“生命的意义只是生命本身吗?并不是,你的生命甚至不完全属于你自己,你死了,悲痛的是你的父母,老人家一把年纪含辛茹苦将你养大,最终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你死了,伤感的是你的朋友,你们一同度过的时光,一同经历的欢笑,都会化作一柄柄长刀在活着的人心口上刺入。只有厌恶你的和你的仇人,才会开怀大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愚蠢念头,才会让你们认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行径是一种理所当然?你们甚至没有将自己生命当做筹码的资格。
“换一种角度来说,生命是什么?这个问题有些抽象,不如这样来讲——只有体会到死亡恐惧的时候,才会真正明白生命的价值。而你们所做的,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种高尚的东西,只是单纯的不知死活而已。一个面对死亡都不会觉得恐惧的人,怎么会了解生命的价值所在?这不是愚蠢是什么?现实不是电影电视剧,不会出现荧幕上那种主角爆种杀死反派的可能,如果今天谢新文真的动手了,我今天晚上面对的,将会是十二具鲜活的尸体。没有奇迹,更不可能出现奇迹。”
“那念心呢?”段若雪开口问到:“我记得你说过,念心就像是你的女儿一样。到底是怎样冷血的心,才能让一个人看到自己女儿死在别人手上而无动于衷?”
“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玩笑话?”段若雪站了起来,能够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好,我就当你是玩笑话。按照中你之前的那些长篇大论,生命是贵重的,我承认这一点。可是,念心的生命难道就不算是生命了?还是说你觉得因为她只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路人,就漠视,甚至是默许了生命以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流逝?她也有自己的家人,她也有自己的朋友,也有自己的人生,而这一切,仅仅因为个人喜好就轻易葬送了,这难道不会令你感到愤慨吗?!再退一步来讲,像是念心,像我,像我们一样的克隆人在河登市有数万之多,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他们的生命难道就不是生命吗?今天谢新文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念心,明天就能让所有克隆人一夜之间从河登市蒸发殆尽。从结果上看来,谢新文确实受到了惩罚,着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龙凯看着段若雪,深邃的眼膜好像要扒开的衣衫,拨开他的皮肉与骨头,直视内心,窥探到其中连她本人都难以察觉的边边角角。
“愤怒吗?”龙凯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轻声说到,“为何要愤怒呢?只因为你在念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是!”段若雪承认下来。
“那不过是一堆烂肉罢了。”
“你!”
“不要误会,我和谢新文的论调不一样,我也没有为人渣辩护的癖好。谢新文说的烂肉,是指活生生的念心,是对一个人人格和所有遭遇的污蔑,而我所说的烂肉,所指的则是念心死后的尸体。”
龙凯继续解释说到:“死后的尸体与活着的人有根本上的不同,其最根本的灵魂已经远离他而去,死亡,是所有一切的终点。面对念心的尸体,没有任何值得愤怒的意义。人已经死了,就算做的再多,她也不会重新站起来,站在你的面前冲着你微笑。剩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烂肉和血液的混合物而已。烂肉,在饥不择食的时候可以充饥,血液,在极端情况之下可以解渴。之前就已经说过,我在这里再重复一次——没有奇迹,更不可能出现奇迹。人走茶凉,你们心中所谓的愤怒,只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我感觉到了愤慨,所以这种愤怒必须要发泄出来。但并没什么实际上的作用。
“至于你所说的,克隆人的问题……呵呵。我想问一句,就算这谢新文因为今天的事情而丢了性命,难道这种歧视就会消失吗?并不会,议论声不会停止的。”龙凯指着段若雪说到:“饭店的老板还是会将你拒之门外,家中的仆人还是会对你指指点点,班上同学还是会对你抱着异样的眼光,什么都不会改变。错的不是谢新文一人,是这个社会病了,这种病毒感染了在其中生活的每一个人。今天,就算是杀了谢新文,只要这种歧视的氛围还在,明天就会有王新文,李新文,张新文冒出来。所以,因为满足自欺欺人的所谓怒火,和一个虚无缥缈根本难以实现的目标,将自己的生命放在赌桌之上,除了愚蠢,我在想不出另一个可以描述的词汇了。”
段若雪愣在原地,沉默着。
吕舒心站了起来,说到:“离经叛道,却思路清晰,不愧是你啊,龙凯。”
龙凯敷衍的回应说到:“过奖。”
“但是你好像忽略了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两点。其一,那就是这种反抗现象并不是个例,而是如同物理规律一般是客观存在的。其二,反抗的过程中是必然会出现牺牲的。
“首先,正如华魏成所说的,有压迫就有反抗,而大规模反抗精神的出现,正是这种一个团体走灭亡的前兆。或许我们可以反过来说——正是因为一个团体即将走到尽头,其内部已经破烂不堪,所以才会出现大规模的反抗活动。因此,及时今天我们不站出来,明天也会有人因为相同的原因,站在与我们相同的位置。
“其次,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能够生存的下去,谁又愿意去拼死拼活只为了谋求一条生路?纵观历史,每当改朝换代的时候,都是名不聊生,百姓的家中没有余粮,在重压之下不得已举起了铁剑。但死亡始终伴随着斗争左右,没有任何一场彻底的反抗在不流血的情况之下完成的。这种反抗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目在战争与灾荒之中活活饿死,要目在反抗的途中拼杀出一条生路。在之前你的论述之中始终在偷换概念,将‘反抗’换成‘找死’,以此来进行论证——高声宣扬着反抗只是目的而不是手段,我们应该在珍惜生命的同时举起反抗的旗帜。殊不知二者是一体,就像是硬币的两面,始终是无法分离的。”
“吕姐,说的好!”武巧儿在一旁呐喊助威。
龙颜则是始终低头沉思这,她清楚龙凯的性子,就算是遇到自己看不顺眼的事情,也只会一笑了之,不会像现在这样,与人争辩在一起。自己的兄长之所以一改往日的随和,只是因为自己:今日,自己也曾站在谢新文的面前,这些争论,与其说是龙凯在舌战群儒,不如说是在讲给自己听。
她仿佛能够听到龙凯在心中对自己说: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多动动脑子,记得家里还有一个为了你牵肠挂肚的人。
她能够明白龙凯的良苦用心,但心中始终有一口闷气,挥之不去……龙颜握紧拳头。
相较于之前锋利且毫不犹豫的措辞,龙凯在听闻吕舒心的措辞之后沉默了片刻,随后说到。
“不错,在一群蠢货之中,还有像吕姐你这种看清了一切,却依旧怀揣着梦想的人。不,不应该用梦想,幻想二字可能更贴切一些。”
吕舒心皱起眉头。
龙凯继续说到:“你说我的偷换概念,你自己有何尝不是在偷换概念呢?不错,你们今天的行为,在我的眼中确实与找死无异,可这种行为却与那些为了活命而造反的人们没有任何可比性,反抗不等于造反,前者的范围更大一些。只有在造反的过程中,牺牲才是必不可少的。拿你所说的古代王朝来举例,在一个朝代,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产生贪官。就如同一块快要腐烂的肉质,让他能重新食用的方法就是将坏掉的部分切除下来。贪官需要整治,换上相较而言比较清廉的。如果弃之不理,就一定会让这个国家走向灭亡。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是第一要务,就像是你所说的那样,这种反抗是一种自然规律,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是除不尽的贪官一样,任何时代都会出现心怀正义的有志之士,这与身份无关。他可能只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也可能坐在宝座上的皇帝。皇帝能够随意的整治贪官,农夫能吗?借用你的话来说,及时今天我们不站出来,也会有人因为相同的理由站在与我们同样的位置。那么不让那些有能力,有资格去反抗的人,去反抗和制衡,反而要因为一一时冲动,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
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龙凯他搞什么鬼!”走在回去的路上,卢学海不满的嚷嚷着:“你们明明做了一件值得敬佩的事情,他龙凯偏偏要唱反调,这个世界上就他一人特立独行怎么着?”
“也不能这样说,”费灿回应道,看脸色他的情绪明显不高,“至少龙凯所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是懦夫的道理吧。”华魏成嗤之以鼻,“不过是巧舌如簧罢了,抛开那些用作装饰的言辞,核心思想就是两个字:怕死。”
“就是就是!”卢学海附和说到:“这么怕死练武干什么!不如早早回家种田得了!”
费灿鄙了卢学海一眼:“就是这么一个应该种田的人,我们却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而你,人家一根指头就能把你揍趴下。”
“喂喂喂!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且你是复读机吗?这句话已经说过一次了!”
“只是观念不同罢了,”段若雪忽然说到,从出了院落开始,她就一直沉思着直到现在,“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们总不能强求他人总是和我们保持一直不是吗。”
“没错。”华魏成说到,“懦弱有懦弱的活法,英雄有英雄的活法,这个世界上不能只有懦夫,也不能只存在英雄……从这一点上来讲,龙凯这个人确实有趣。”
华魏成继续说到:“你说他懦弱吧:一个懦弱的人,是如何做到如此精湛的修为和武艺的?我和他交手的时候能够感觉得到,他的那种技巧,只有在搏杀之中才能锤炼出来,按道理说一个懦弱的人是不可能有那个胆量,让自己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你说他勇敢吧……呵呵,那种舍弃大义只求苟活的观点我是是在不敢苟同。”
“但是你不能否认,龙凯确实是一个十分清醒的人。”段若雪说到。“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道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但是他又是矛盾的,应勇和畏惧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体现。只是这种矛盾并没有妨碍他的步伐,反而让他走的更加沉稳。从这一点上来讲,龙凯他就要强出我们太多了。”
卢学海有些惆怅的看着天空:“所以说龙凯是一个清醒的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