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施手段流民得安置 斗流氓官家… (第2/2页)
郝云带一批人奔赴东外城,王进福他们则拄着水火大棍在鼓楼到东城门的大街上把街口。东方的晨光把东城门楼衬得黑乎乎的时候,鸣锣声伴着纷乱的脚步声呼啦啦过来,前面两个身材魁梧的喝道衙役,黑皀帽、青衣裤、红腰甲,粉底皂靴,“咣咣”地齐敲着锣高声唱喝:“闲杂百姓,回避肃静——;若有案情,上陈到厅——。”紧跟着后面是八匹军马,上面穿棉甲的军士挎刀执旗。再后面是七、八抬大轿,每抬轿边各四名身穿铁甲手按佩刀、手挚盾牌的护卫急步跟随。再外边是两长队手执红樱长矛、头戴红樱盔的军兵在两旁小跑着护卫着里面的队伍。本来这个时辰街上的人并不多,但这巨大的动静,却惊得街边的人们纷纷开门探头,队伍行到东城门时,街的两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众官老爷并未出城,而是停在东城门下,平阳府城的东城门叫武定门,一群着绯色官袍、乌纱的人下了轿,依次登上了城楼。城楼上下盔明甲亮,城头之上旌旗在晨风里轻轻翻卷,大人们背对着平阳城,迎着初升的朝阳,对着东外城指指点点,锦袍被红日照得闪着的亮光。王进福在南城卫里或远或近地见过不少视察兵营的将官,没觉得惊奇;但这些清早被惊起来的百姓们,目睹这群荣华富贵于身的官老爷,立于光明之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人群发出阵阵惊呼赞叹。王进福他们则紧张地阻止、驱赶忍不住拥挤往官道中间靠的人群。
巡视的队伍顺着原路返回,至鼓楼折向南。杨伯雄传话,老爷们要往尧庙祭拜,众捕快要紧随队伍两侧外围,及时阻止试图闯轿或不轨的歹人。他和赵俭等几个随从都身着百姓模样青布衣,头戴唐巾。杨伯雄腰里挂着一把短剑,赵俭手里搭着一条铁链子,几随从则带着佩刀。王进福也没什么可换的,依旧青衣、腰甲、皀帽,拎着大棍跟在杨伯雄他们身后。
此时鼓楼至明德门整个南关已是人山人海,队伍一过,后面的人拥着跟着走。大闺女、小媳妇、老头儿、老太太都出来看热闹。街坊邻居相识的自然结成一伙,指指点点地说着。杨伯雄瞥见一个头戴八楞帽,大圆胖脑袋、身着旧绸缎灰衣绿裤、脏兮兮红绸鞋的粗壮汉子,从一群妇女身后往前挤,脑袋往前仰着,手却不时地往妇女们的腰间乱摸。向赵俭下令道:“拿了。”赵俭上前手中铁链哗啦一抖套住那人脖颈一绞,转身一带嘴里喝道:“走也。”谁知那汉子一个趔趄站住,低头挣脱了链子,扭头突着牛眼睛蛋子,大胖脸堆着横丝肉,向赵俭骂道:“去你娘的”,挥手向赵俭打来。杨伯雄跨步上前,拍下了他挥来的胳膊,顺势拍掉他的帽子,一把揪住头发往地下带,这汉子显然有把子力气,双手握住杨伯雄的手腕,居然没被杨伯雄带倒。赵俭暴喝“来也”,挥链子抽向汉子的双腿。王进福手不慢,已经一棍狠狠戳到这家伙的胯骨上,汉子痛苦地哼了一声倒地,捂着胯骨咧嘴皱眉起身不得。妇女们惊呼着,周围人哗然闪开,里侧护卫的军士端起长矛指向这边。杨伯雄一步上前,一把扯汉子的长衣兜住头不让他发出声来,用铁链子颈上绕了两下,对两个捕快低声喝令:“押回衙关起来。”
两个带刀的捕快牵着一瘸一拐的汉子回衙门了。随着人流往南走,杨伯雄对赵俭说:“老王手够快够狠。”赵俭嘿嘿乐着问:“你是练过武的,哪里练的?”王进福有点不好意思,说:“从军十八年,就练摆军阵练长矛刺杀,没学过啥武艺。”杨伯雄说:“啥武艺不武艺的,两个相搏,就那一两下,成了就活,败了就死。不过今儿个这歹人牛犊一样的力气,小看他了。要不是三人合力瞬间拿下他,若打斗开了,少不得抽刀劈他,一惊动了大人们,怕是就要受责罚。等这趟差应过去,我请你哥儿俩。”
两日之后,布政司大人们起程要奔潞安州巡察,平阳府上下沿街恭送至东外城东面的官道上,全城官员百姓跪别,由守备府派兵护送,王进福他们这一回差算是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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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至刑房衙门,魏主事下令奖赏王进福他们这一等捕快每人两斗米或一钱银子。王进福想到尚无个居所,就领了一钱银子。杨伯雄要请赵俭和王进福喝酒,这回不去香肉馆吃猪肉,而是要带王进福去仙饮居。他二人都换了丝绸便服,就王进福这几日泥里土里的奔波,一身衙役官衣满是尘土。二人瞅了瞅,赵俭嘿嘿笑着说:“老王,仙饮居是个讲究的地方,你还有别的衣服换没有?”王进福憨笑着:“就这一身官衣,我从军营里带来的也是布衣麻鞋,要不咱不去这富贵的地方吧。”杨伯雄斜眼撇嘴地说:“算了,我吃的是银子,又不是衣裳。谁敢看不起我等。”赵俭连说:“是,杨爷说的是。赶上咱拿人追凶,灰头土脸地就奔那上好的饭馆里去也是常有的,没人把咱当寻常百姓招待。”
仙饮居在鼓楼之南,距府衙几百步。远看青砖红木,近看雕梁画栋。一层大堂摆着几排大桌,人们喝酒吃肉,人声鼎沸。二层的木梯下立着身穿洁净青衣裤,衣领雪白、肩上搭一条白抹巾的小伙计,弯腰迎道:“您二位要包间,楼上最里还有一间。”
上楼时,小伙计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看王进福和他俩。王进福早就注意到了,来这里全是锦衣之人,举止洒脱,谈笑间金玉美食下肚;王进福过去只是偶尔进平阳城远远地望过这里,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来这里饮酒。三人上楼坐定,杨伯雄点了红烧鱼、甜酱鸭、粉蒸羊肉等几个菜,赵俭点了杨伯雄喜欢的杏花村陈酒。连日劳累,此时大鱼大肉和烧酒,杨伯雄和赵俭大口吃肉大盏喝酒,王进福起初有点慒,他没见过这样的好酒菜,也拘束着不敢和两位爷放开吃。
赵俭端酒说:“老王,你还想不想在杨爷底下混饭吃了,还是不是前晌一起奋力拿歹人的兄弟?”杨伯雄斜眼笑着冲王进福说:“我诚意请你,你就放开吃放开喝,不吃你就现在走。”王进福心一横说:“吃就吃,谢杨爷赵爷请我吃这么金贵的酒饭,我饭量大着哩。”王进福一通吃把他俩有点惊到,相视一乐,杨伯雄招手喊门口候着的小伙计,“去,你再上个猪肘子。”他打量着王进福问:“老王,我看你这饭量这身板,加上早晨杵那歹人的一棍子,是有把子力气的,干咱这行要凭力气拿人,还正有用。你说说,除了练长矛刺杀你还练过什么?”王进福说:“除练长矛,还练过大刀、射箭。”
杨伯雄喝得脸开始泛红,说:“守备府每年秋教场演兵,十八般武艺凡会的都要露两手,咱刑捕司有时也派捕快去,但跟他们没法比啊。怎么样,今年你去跟他们比比,给咱刑捕司长长脸。”
王进福说:“回杨爷,我们城南卫平时就练那么几下子,长矛就是刺、拨、扫;大刀就是劈、刺、撩;至于说射箭,我说不上准,也说不上差,总归是能射到靶上。”
赵俭举杯,三人碰喝了一回后说:“有这些本事,干捕快已经足矣“。
杨伯雄摇头说:“可不然,那歹人中有些是有道行的,赤手三、五个不得近身,若身藏利器,也恐伤到我们性命。”
赵俭一本正经地对王进福说:“老王,你怕是有眼不识泰山,杨爷可是身手了得的人。在咱刑捕司……不,平阳府衙门里的全算上,杨爷是这个”,说着赵俭伸出拇指。
王进福:“杨爷好身手,今日早晨已经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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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雄眯眼若有所思,慢慢地说:“两相对杀,身手只是其一;知进退才能不败。我等干此行当,多对的是鸡鸣狗盗之徒。若遇那亡命之徒又有些本领的,孤身一人断不可逞强,咱靠的就是人多势众。以今日说,那歹人我只身可以拿下,但少不了下狠手坏他身体,丢到捕房里还费咱粮食。此时回想,倒不如放他一马,唬跑他完事。”
赵俭接道:“以杨爷本领,本无甚可虑。更兼我三人一起,任他何样歹人,定是难逃。来,我二人一起敬杨爷。”
下了仙饮居,已是红日西斜,酒虽喝了不少,但随后汤茶伺候着,王进福倒也没十分醉。谢别了杨伯雄和赵俭,有些踉跄地慢慢顺南关往城外走,此时街上行人已渐稀疏,阳光把街东面的店铺照得亮晃晃,西面从南到北排出长长的阴影。酒肉的满足让王进福心里美滋滋的,腰里还多了一钱银子。迎风一吹,酒醒了不少,想到他捡回的那女人还没有着落,王进福加快脚步往城外的脚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