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谢不倾亦有中药的时候? (第2/2页)
明二叔怎会不急?
他所打主意,不过就是试探激怒明棠。
大梁朝的爵位承袭,一看嫡长,二也同察举制一般要过县议。
若能引得明棠在孝道等事情上出个大丑,德行有失,请封世子之位的事情就又可以往后延迟。
明棠才不上他的钩——这钩直饵咸的,她又不是姜太公的鱼。
她玉白的指尖在几乎与她融成一处的白瓷茶盏上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含着些温润的笑意:“说起来,二叔年后可是要升迁?可不要出什么变故才是。”
变故。
听着好像是一句关心之语,却又带着些意味深长的暗喻。
这话才真是戳中明二叔心中的最痛之处。
他在为官一套上并没有什么进益,如今也不过是靠着刷了好些年的资历,勉勉强强的混到这个位置。
好不容易叫他寻得个好机会,能够回京升迁,只是事情到底未曾定下来,颇有一些变数,他近几日着实满腹担忧。
若是从旁人的口中说出,他还只当这话只是个恭贺与关怀;
可是从这看上去就不阴不阳的臭小子嘴里说出来,他便觉得是场诅咒。
明棠玩味地将手里的茶盏一转,淡淡的茶烟从她手中渐渐飘荡而上,而她的话语就这般融在茶烟里。
她刺了明二叔一下,在他心里留根刺儿,却又说起另一件事:“二叔若说起天尊,小侄我昨夜确实梦见。”
“你梦见什么了?”明二叔下意识问道。
“我梦见……我梦见大厦将倾,黄粱一梦,到手之物,终将飞走;触手可得之物,转眼就成过眼云烟。”
这话清清浅浅,话音刚落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咔嚓的清脆响声。
原来是明棠不慎碰落了茶盏,在身侧摔了一地。
“哎呀,开个玩笑罢了,怎么将茶盏也摔了?”
明棠面上的神情有些惋惜,依旧无辜纯良。
却不知怎的,仿佛一记重锤锤在明二叔的心上。
明二叔只觉得她胡说八道,可所谓“大厦将倾”、“黄粱一梦”云云,着实与他心中担忧应在一处,叫他焦灼。
“你……”明二叔愤愤然瞪了明棠一眼,不欲再与她多说什么,转过头去了,浑然忘了原是自己先开的这个头。
*
宫宴之中如此这般,而进宫的人也同样步履匆匆。
谢不倾纵马从宫道之中驰马飞过,左右的侍从无一敢拦下他。
后头的人只能瞧见他在风中被卷动翻滚的衣角,依稀可见衣料上褶皱重重,显然是穿了几日才能有的模样。
世人皆知九千岁谢不倾最是一丝不苟的模样,其人有洁癖,不喜衣冠不整,不喜身有污渍。
这恐怕还是他们头一回见九千岁这般衣衫不齐整地进宫——故而等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夹道旁边的侍从宫人才敢小声地窃窃私语。
“九千岁大人怎么这个时候进宫?平素里元宵节家宴,大人不是从不进宫的吗?”
“你问我这些,我又去问谁去?我可不明白。只是我只知道一点,大人平素里极喜欢衣衫齐整,如今这般进宫,瞧着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想必是刚从哪儿回来,有急事。
许是帮陛下做事去了,你嘴这样碎,小心问了这许多,被锦衣卫的其他大人们听见了,你的脑袋可要不保。”
“嗨,不过是同你说几句闲话,这样认真。”
如此这般的闲言碎语,在夹道之中也时常显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天穹愈发黑了,仿佛某人涌动的怒火翻滚。
*
谢不倾进殿的时候,静悄悄的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今夜他所着衣裳着实朴素又风尘仆仆,加之他脚步用上了内力轻软,人又隐在暗处,无人注意到这竟就是昨日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他的目光阴鸷又沉郁地往高位上一放,正好瞧见那空了的太后凤位。
小皇帝仍旧一杯接一杯的饮酒,身侧的美人也认不出是哪个。
福灵公主不知在何处。
一窝子蠢东西,谢不倾懒怠多看一眼。
他的目光径直落到镇国公府的席面上,没再看任何人。
只瞧见高老夫人等三人身后的那张小小桌案,茶水犹在,此时竟已空无一人。
他的目光立刻往紫衣侯的方向而去,只见紫衣侯仍旧在位上悄悄饮酒,面颊上有几分酡红,瞧着有些醉了。
紫衣侯还在,那小兔崽子去哪了?
谢不倾不耐烦极了,转身便往外走,在殿角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
谢不倾的目光不过是往他身上一横,小太监就吓破了胆,一下子跪倒在他的脚边,哆哆嗦嗦地求饶:“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小的不是有意触怒大人!小的只是在这等着宫宴散场,瞧瞧有没有多余的膳食可带着些回去,不曾想冒犯了大人。”
这样无聊的偷鸡摸狗,谢不倾从未在意。
他的眉目间漫起戾气,薄唇微紧:“滚开。”
那小太监却仍旧如同筛糠一般,跪倒在他的脚边,挡住了他的所有去路,甚至还大着胆子爬了几步到他身边来,一把抓住他的靴子衣摆:“大人……”
“……”
谢不倾说出口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更罔论此时此刻,除了明棠,他谁也不想多见。
他脚尖不过微微一动,那小太监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似的整个倒飞出去。
宫殿之中的元宵宫宴依旧歌舞升平,而那小太监一下子撞在外头的汉白玉栏杆上,几乎撞碎了整个后背,呕出一口血来。
不必他吩咐,立即有隐在暗处的暗卫将这小太监收拾了去,连汉白玉栏杆上的血都擦得一干二净。
谢不倾径直往后宫而去。
他虽也勉强算是宦官内侍,但如今已不在宫禁之中行走,而今这时候后宫之中正有许多翘首以盼君王宠幸的妃子,便是谢不倾是个阉人,那守门宫人也不敢就这般放他入后宫去。
但谢不倾循着一点淡淡的香气,极不耐烦地抽出了腰间佩剑。
剑光在夜色下泠然一闪:“滚。”
那些人也不敢拦他,只觉得今日九千岁脾气比往日还要可怖。
谢不倾飞快地往后宫中去了,不察自己的面色已有些微微的薄红。
他的怒火比平素里更加难以压制,就这般夜闯后宫,吓得几位正在外头行走的妃嫔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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