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莲杯(1)大宋代周 (第2/2页)
我没接她话,拿了花瓶、札子,直往昭阳宫去看凝烟。她和我一样,失了寄予最大希望的老大,染了心病,今世也好不了!可定云一片痴心,顾了我,又为着我去护凝烟,我怎忍心伤了她心?当下便答应她:“你莫忧心!看了凝烟,朕晚来便去云暖楼看你!”
我去到昭阳宫时,从嘉及娥皇还守在那里,两个对阿烟是极为孝顺,凝烟虽还是没什么心气,但总比初时好些了。从嘉看见我来,一下拘谨起来,似是怕我问询他朝里的事儿,应答了几句便找理由说要去宣政堂问绢帛调度的事,领了娥皇逃也似地退了!
我端汤侍药服侍了钟后一回,周遭特别静,我与凝烟相互劝慰了一回,却不觉又想起弘冀那个小贼,越想越悲,我怕再勾她的心疾,忙收了话头,说起阿云折的梅花甚好,等她好了,我带她一人去看,要她千万珍重!好在我们还有从嘉和娥皇,千不念、万不念,咱还可以抱小皇孙仲寓啊。
凝烟知道我是强撑着劝她,又反来劝我,可心伤又如何能劝得呢?我喂她喝罢了药,告诉她道人也牵记着她,叫带来一个札子,上有为她调理的验方。凝烟也极是感动,深悔当年往事!
我扶了凝烟躺好,方又转出来,到各宫走了一回。紊紊吃了贼人下药对付,气力大不如前,好在道人用药甚准,紊紊精神虽短些,人还尚可。芳若陪着紊紊,手下的硕玉又忠心,碧桃宫我还算放心。
曼曼那里就没那么好了,从镒念书比从鉴差了好多,又和曼曼不亲,手下也多因冯妃平时太傲,和她不怎么贴心。我一问之下才知道,因大唐国现在不济,各项供给不及以往,加之冯正中降官卧病,冯叔文回朝又不受重用,冯家大不如前,红绡、绰影两个蹄子见主子少宠,竟带头相欺,伙同几个不知死的,将冯妃的宫份违制贪了一些!绰影因年纪尚轻,冯妃叫她被谴出宫,红绡及分赃的众宫人被我查知,直接送了尼院!当下另派了举发的雪雯、绮艳随了冯妃。
水清便省心,她本爱修佛,因和定云交好后,那道人虽教了她一些解闷的玩意,却没说道家有什么好!可自那年水清亲自见了杨保宗,她便更迷道教。自七儿纳妃分府另住,她吃用益发俭朴,每日只做一件要紧事情,便是在净室修道!但只见我一来,便立即停了,换了雅洁样儿见我,温温柔柔的,丝毫差错也无!不能责她,她可能是长日无聊,以此寄托吧!
我一一看罢了众爱妃,又去了光政殿听听众臣奏告中原动向,直到月上中天,我在清儿那用了晚膳才去云暖楼——原来阿云正在办一件大事!
我进云暖楼的时候,阿云正在画画——令我大吃一惊的是,阿云画的竟然是官铸银锭及银饼的工细图!我只看一眼就明白了——阿云要铸假银子!
我一看她所为,正冷下脸要训她,她却拉了我,不由我开口,带我蹑步转到了云暖楼三层的夹壁后面,抓了密室长案上的两块成品银饼,急对我说道:“国主来看!我已对药银成色份量重新调过,这一炉成色甚好,品相上佳,和真的一般无二!你看!你可能识得?”
我接过她左右手里的两块银饼,看来看去也看不出真假来,便摇了摇头,又重重把银饼撂了,含怒道:“不成!你这妖道好不晓事!现下我朝战败,宋室新立,这是送给大宋、仰人鼻息的买命钱,若拿假的唬弄,给赵匡胤知道了,立时打了过来…唉!道人呐,今时不同往日,弄出事来可是要灭国的!”
定云扬面含了八分嗔意在眼里,妙目觑定了我道:“周主三年仗,把你胆子也吓掉了!前段日子你不曾到我宫馆,我也曾上外头街上消散一番,才知道现在百姓有多苦!辛苦赚的钱却是私铸的,发的大钱却又不顶用了,苛捐杂S名目越来越多,百姓交了买盐的税米却换不到盐,便是有钱也排不上买盐的号,还有……”
“罢了…你…”我被她气得掩了口抖心抖肺猛咳了一会子,恨道:“朕有什么办法…吃了败仗,哪都管朕要钱!这好好的大唐国…朕都快心疼死了……”
“你既不忍心,就不能总拿存银去给敌国!国主!”阿云揪开我右手的掌心,拿她那紫帕子细细擦了我掌心血痕:“我国百姓的血汗钱,一再白送别国,是资敌呀!你那性子,对外人是最抠的,这你就甘心?”
“我……”我几乎被她说动,却压了自己真意道:“阿云!不成啊!这是拖延国祚的买命钱…你莫要胡来!今日所言到此为止,千万别叫旁人知道!”
“没关系,弄出事来,便推在下妾身上,一索子赐我死了,也比现在强!”阿云哭道:“我眼见得老百姓过的不如牛马,你虽送了钱,也过成如此!若再这样下去,不等大唐国倒了,百姓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你推下去!”
“你……”自出娘胎,我何时被人如此抢白过?本来意欲大发雷霆,那胃里却疼得不行,连站都站不住了,那阿云见了我的样,伸出手来挽着我,她脸上桀骜神色一瞬又没了,目中泪光涌动,抬手帮我擦了额上冷汗,复又柔柔弱弱道:“别反对了…定云就这点微末本事,只帮你骗一下宋主,若败了,愿赌服输,死也甘心!我已在札子里写了,我这人原就是因不会教孩子,才把慧儿弄上死胡同的!庆儿、信儿就托给皇后,慧儿就……烦你一定下个严旨,召回于他,一定保他安稳才好!”
我一把揽了她在怀,什么怒气都泄去了,“阿云!若朕能选择的话,与其被宋主吓死,还不如就让你气死好呢!算了…你就制个三千假银,混在那七千真银里,朕命冯叔文去送,他在周国和姓赵的打过交道……真到了送命时,我也保着你,连你也保不住了,我还活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