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十五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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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之时,整个长安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灯火阑珊,月明星稀。
一轮圆月悬垂在宛如黑布的天际之中,银白色的清辉洒落在大地,寥寥人迹的长街之上,流淌着镀银一般的皓白光韵,浩渺月色将长街上并肩而行的赵幼安和慕容羡鱼人影拉长。因为是在暮钟敲响之前来的鬼市入口,一路上并未遇到巡夜兵卒,除了几个敲锣打更人擦肩而过外,到那棵老槐树下是再无他人。来之前女武官请赵幼安到永兴坊胡人开的馆子里吃了一顿羊肉饆饠,怀揣面前冷俏美人不菲玉镯的赵幼安心中更加忐忑,潦草几口欲言又止,反观女武官今日胃口极好,虽是细嚼慢咽,却扫清了桌上两屉皮薄馅大的羊肉饆饠。
不出意外,赵幼安再次见到那位小跳蚤身形的鬼市守门人。
两人走入向地底深陷的鬼市入口前,女武官似是知道规矩一般从袖中摸出几枚铜板丢入了那棵盘根交错突出地面的老槐树洞之中,就听那站在树下的青袍侏儒提着一杆红灯笼开口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穿过狭长且昏暗的石道后,看到地底世界中鳞次栉比向后阔开的房屋街道,看到那每户门口一盏红灯照亮,慕容羡鱼一刹间恍惚失神,手指不觉按在腰间剑柄上,半晌后眼神才恢复清明,似是有一件让她极为不悦的事情浮上心头。
赵幼安似有感应的问道:“怎么了?”
女武官摇摇头轻声道:“没事,只是之前来过一次这里,忽然间又看到这幅如阴曹冥府中坊市林立的诡异景象,心中有些感慨。”
今夜的鬼市街道格外冷寂,沿街店铺大多都闭门,之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摊位也鲜有人在,就连那生意火爆的古玩玉石摊也不知所踪,赵幼安看着如此空荡的街道轻咦一声,户户红灯高挂,却不见人影,此刻的鬼市,才恰恰透出鬼字来。
赵幼安领着女武官朝马姑娘的铺子走去,这一路只遇到两个人,而且都异常古怪。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佝偻着身躯缓慢挪步,那枯竭如腐木的手中拄着一根模样奇丑的木棍,看起来本就如弯弓一般垂下的身子上,还背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高的竹篓,不知竹篓中放着什么,看起来沉甸甸的,那两根连接竹篓捆在腰间的绳子拽着老妪不能放快脚步。
老妪眼神昏暗死气沉沉,形如提线木偶一般脚步沙沙的迎面走来,当走到赵幼安和慕容羡鱼面前时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脸上看不清悲喜来,随即又垂下头去。错身时赵幼安好奇的瞟向老妪背后竹篓,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面露惊容轻喝出声。
原本慕容羡鱼目不斜视的走在赵幼安左侧,听到赵幼安出声后猛地一惊,随即顺着一脸惊讶的赵幼安视线一并望去。
形状各异的皑皑白骨,堆满了老妪背后的竹篓。
从轮廓来看,是人骨无疑。
饶是慕容羡鱼心性坚定见多识广,也被这透着阴森和诡异的一竹篓白骨吓得脸色一白。
赵幼安望着整张脸埋在凌乱银发之中看不清神情的老妪,刚想开口问话,就被慕容羡鱼扯了扯衣袖制止了,看着女武官轻轻摇了摇头,赵幼安又将一肚子的疑惑咽了下去。
等那老妪走远后,赵幼安一脸狐疑的问女武官,“为何不叫我问问,那一篓白骨从何而来?”
慕容羡鱼慢条斯理的冷声道:“鬼市有个规矩,除非鬼市中人主动说,旁人不能开口问话,任何物,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问。”看着赵幼安更加疑惑的脸,她叹了一口气后又说道:“前段时间宝船沉江你是亲历者,你应该知道有很多人被淹死或者烧死。”
赵幼安一听宝船沉江,脸上浮起一丝暗色。
就听慕容羡鱼接着说道:“那些被打捞上来的尸体,尤其是被鱼啃食干净的骸骨都放在户籍司中,一些骸骨已无法辨认身份,最后只能由户籍司处理,因为没有身份,最后会被拉倒乱坟岗去掩埋,我猜那老婆婆背着的白骨,大概率是从城外的乱坟岗刨出来的。”
赵幼安眼前闪过刚那一竹篓白骨,心中不觉想起朱婉儿来,一想到那个柔情似水的温婉女子,他忽然感到一阵窒息感袭来,胸中一口闷气挤压着心房,一种莫名被撕扯的揪心疼痛感传遍浑身,他捂着胸口大口呼吸几下后神情黯然的问道:“乱坟岗的白骨为何会出现在鬼市?”
“鬼市中有许多来历神秘的江湖郎中,他们很多邪门药方中都会用人骨成粉做药引。”慕容羡鱼解释道,她从白桃那里得知了赵幼安上巳节的经历,看到此时面前神色黯然的少年郎,女武官脸上露出一丝同悲之色。
两人之后无话,各有思绪万千,就在快到马升家的店铺时,又看到第二个人,是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矮胖汉子,只见这汉子满脸胡腮咧嘴憨笑,怀中还抱着一个双耳酒坛。
瘫坐在一处房檐下的汉子脑袋凑在怀中酒坛口,似是在竖耳倾听着什么,片刻后自顾自的点点头,然后朝着那酒坛低语起来。
一人一坛正在攀谈,也让恰好看到这一幕的赵幼安和慕容羡鱼神情错愕。
醉酒汉子看到走来两人后,忽然一脸警惕的住口,当看到是两个在鬼市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后,原本蒙眬的眼神瞬间清明,一道颇为凛冽的目光朝着赵幼安和慕容羡鱼射去。
女武官面沉似水,赵幼安微微皱眉。
不过两人心有灵犀一般的皆是伸手摸向腰间。
醉汉看着绷紧心弦的二人,歪着头想了想后忽然打了个哈欠,然后低下头去。
眼看马家的店铺就在不远处,两人也无暇顾忌这个一瞬间杀起磅礴的汉子,加快步伐径直朝那半掩着房门的店铺走去。
马家古玩铺的大门只开一半,一个长凳横跨在低矮的门槛上,长凳冲外面的一头坐着面如黑炭的马姑娘,朝着屋内的一头坐着举止娴静的薛采,马姑娘端着一个白碗,碗中是就快见底的汤面。薛采则捏着一方手帕,擦拭着一把古朴的青釉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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