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局势 (第2/2页)
而到了发动政变夺取京师之后,永兴帝是没有遇害不假,可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任谁都清楚,自楚王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就不可能收手了。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即是如此。
永兴帝现在活着是因为楚王只掌控了京师及其周边地区,但凡他能控制的地盘多一些,兴许这个登基不久的小皇帝就得没命。
毕竟夺权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叔叔,天启帝的亲弟弟楚王。
若是寻常权臣边将弄权,十个胆子也不敢对皇帝下手,可偏偏搞事的是楚王,是同样姓石的大誉宗室。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地方上的官员和边境的军将才迟迟没有表态,万一他们纠结起来进京勤王,这边楚王却和永兴帝和好如初了怎么办?
到时候岂不是成了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何况永兴帝的生死外界还不得而知,没人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正是这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才造成了楚王发动政变夺取京师之后,各方静默的诡异局面。
天启十八年的末尾,隆冬时节的京师,随着楚王的一声令下,永兴帝的生命也走向了倒计时。
...
京师以北,数十里地外的北大营。
军营内一片肃杀之气,万余北大营的将士在常德元的整军之下,仿佛重拾了往日那属于他们的北军雄姿。
这不仅仅是因为京师的变故,更是因为来自北疆的战报日渐增多,内容也是一日比一日的简短。
“十一月六日,北辽燕云军司连续数日侵袭青州、密州。”
“十一月八日,北辽可汗抵临涿县城北六十里,胡骑卷云而来。”
“十一月十二日,密州...”
一封封战报摆在案上,南宫明将这些代表着北军压力日渐增加,北疆防守日益恶化的战报一一读完。
在他身后,北军统帅常德元正面对着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思索着什么。
“还有吗?”
“没了。”
常德元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
“这些年我任北军主帅,也算是竭尽所能维持北军建制、战力,奈何依旧阻止不了胡虏日强,我军日弱的趋势。”
“去岁一战,北辽骑兵竟然能够突破北疆防线南下数百里,当时先帝身体已经抱恙,却坚持节制百官调度辎重,给大军提供保障。”
“现如今呢?”
常德元的话落在南宫明耳朵里,他怎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怯了?”
他淡笑着问道。
常德元并不恼怒,摇着头叹息道:“人焉能胜天哉?天意如此!”
“你小子想的什么我清楚,话虽如此,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纵有一线生机亦要争取。”
他冲南宫明昂了昂首,道:“大难将至,非得集天下之力抗衡才能避免胡骑践踏中原之惨剧。”
“我听说陈平那娃娃在南边做的不错,灭了伙白莲贼,你...”
“阿嚏!”
寿县军帐内,陈平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赶紧给自己裹了裹大氅。
就大誉这个医疗水平和条件,他可不敢生病,哪怕是个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要了命。
“倒是奇怪了,我又没在外面吹风,躲在帐篷里烤火也能受凉?”
陈平挠了挠头,难不成有人在念叨自己?
算了,不想了,还是再猫会儿冬吧。
大誉不比后世,冬天还是很冷的,即使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不是那么的北,但也是时不时大雪纷飞,估摸着得有零下十来度的样子。
这种时候如果不是必要,别说是行军打仗了,就连出门都能省则省。
不过这也不是说陈平和他麾下的七千来号将士全在寿县冬眠了,南有江南士绅豪商要应付,北有中州建州的贼人要处理,再南还有乾州、凌州的后勤得惦记,再北就更不用说了。
京师的情况陈平可是一直关注着的,只不过相比起京师,他现在更担心北辽。
因为楚王控制京师、朝堂已成定局,永兴帝不管现在挂没挂,之后都是很难有活命的。
反而是北辽不断在边境试探,北军要在京师大乱,大誉朝廷失灵的情况下抵抗北辽,这种难度光是想想就让陈平头皮发麻。
半晌,再帐篷内烤的整个人都快干了的陈平走出了帐篷。
迎面一阵冷风让他清醒无比,然后就是传入耳中的一声声清楚无比的战吼,循着声音看去,那是上千号来自乾州的子弟兵正在加紧训练。
虽说他们都是出身猎户、屠夫,算是高质量新兵,而且在乾州也训练了一段时间。
不说和守卫边疆的军队相比,至少比内地的厢军还是强上一些的。
陈平起初也是这样认为,直到罗砺与李峰仔仔细细把这四千子弟兵筛了个遍,然后就说。
“不行,跟北军比差远了!”
当时听到这话,陈平本想让罗砺凑合凑合得了,他是认可兵贵精不贵多不假,但凡事也得根据具体情况来定。
且不说他没那么多的银子养这样一支大几千近万人的精兵,就算是狠狠地爆江南士绅的金币来养,也没那个时间啊。
奈何罗砺坚决反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陈平不得不低头接受。
“要是把他们送上战场,那就是送命!四千人能回来四百人就是老天爷开恩了!”
好吧,陈平没话说了。
于是才有了现在的这幅场面。
只见在空旷的校场之上,上千从乾州来的子弟兵正在精骑老兵的调教下进行着残酷的训练。
要知道陈平麾下的这三千铁骑,不是来自北军就是来自西军,还有些江湖上搏杀过的好手。
由这样一批人组成的军队放在整个大誉朝都是排得上好的,所以在他们眼里这四千号乾州来的子弟兵自然是还欠了太多的火候,只能说比起厢军略胜一筹,再鉴于都是新兵,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和塑造机会。
四千新兵的训练工作不需要太多的老兵,剩下的老兵陈平也没让他们闲着,再寿县休整过后,陈平就开始组织他们北上中州帮衬帮衬陆威了。
不过并不是全部派出去,而是以五百人一组的形式组建精锐突入中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杀各路贼人,主打的就是一个闪电战。
因为人数不多的缘故,可以提供最好的武器装备以及绝对充足的补给,保证每一支拔营北上的队伍都是精力饱满战力爆棚。
一次的时间也限定在十天之内,上一支队伍刚回来下一支队伍就能接替上,可以说实现了精准打击。
于是,在整个天启十八年的末尾,这十一月到十二月的期间,中州建州的贼人都窝在山里、乡下囤着抢掠来的物资准备好好过上一个冬天的时候,打着西南招讨副使旗号的骑兵频繁出动,几乎是每次出战都有成果。
有陈平这个得力的副手帮忙,陆威也算是尽到了他这西南招讨使的义务,虽然没能将四起的贼人尽数剿灭,但大体上还是维持了朝廷在中州的统治,保证了中州的稳定。
只不过他所效忠的朝廷,如今却是垂死濒危之象,掌控朝廷的更不再是正统的皇帝,这倒显得有些可笑了。
...
时间一闪而过,转眼就到了天启十八年的尾巴。
十二月的江南,陈平再次踏足此地。
就是和上次相比,这次他多了不少的底气,即使已尚未加冠的年纪面对江州的高官与贵宦,也是从容不惧,更是能与这些人谈笑风生。
金陵城内,闻听西南招讨副使陈平到来而云集的豪商士绅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同样的人还有江州知府知州等人。
“陈副使气度非凡,文武俱备,正当为今时局面收拾之人物也!”
“兄台所言极是,陈大人文能六元及第,武能歼灭贼人,实乃天纵之英才,可为公卿也!”
“我闻陈大人已在寿县屯兵上万,且皆是令行禁止军纪严明的强军,如此吾等便可放心了。”
“...”
这一声声毫不掩饰的赞赏代表的是江南士绅商贾集团对于安全的渴望,以及对于陈平这样一位六元及第的外来文官的亲近。
赞赏自然伴随着拥簇,明明是一场宴会,人却都拥到了陈平身旁,而作为江州级别最高的官员江州知府与知州身边,则是门可罗雀。
这一状况落在这两位江州高官的眼里,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林大人,看这样子陈平是想赖在江州不走了,他这是压根没把你我放在眼里啊!”
林知府听着周知州的话冷哼一声,自顾自地饮下一杯酒,道:“祸溯源头的话,还不是周大人您治兵不利?”
“但凡本地厢军能把白莲贼击退,甚至是不败的那么难看,人家陈大人也至于如此受到绅缙们的追捧。”
本来还想着拉上姓林的知府跟自己一起,没想到对方直接指责起了他的过错,江州知州周大人登时脸色难看起来。
他不敢当面反驳对方,但心底却是暗骂连连。
这还能怪到老子头上?大誉承平百八十年,除了北军西军之外,天底下那处地方的厢军不是这副德行?
就算是拱卫京师的禁军乃至是三衙,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再者说了,让那帮泥腿子大头兵去杀贼也不是不行,只要银子给够,不敢说打的贼人打败,至少不会被贼人一冲就垮。
江南士绅们是抠搜不假,但架不住底子浑厚,交的犒军银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发到他手里时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林知州咬着牙瞥了他的这位同僚一眼。
让我一个人背黑锅?想的也太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