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对联 (第2/2页)
顾时俊悠然将目光转向别处,他不信邓源短时间内能对得出来。就算勉强凑出下联,也未见得十一字都是同一部首。
但邓源并未让他悠然太久:“迷途远避,退返莲迳遂逍遥。”
顾时俊面上讶异之色更甚。这两幅对子,其实都是他在书中看来的,但都是只有上联,而无下联。
这些所谓“孤对”、“绝对”,流传不广。创作者往往敝帚自珍,没有满意的下联,便轻易不拿来示人。而顾时俊家中藏书颇丰,刚好从一些孤本里看到这样的对联,便拿来出题。换做别人,就算对上来也未见得有上联这么巧妙,但谁知他遇到的是个挂逼。
那就···换个书上没有的。
“昆山三月,鸡冠花未放。”
邓源又笑了,这回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娄江五更,狗尾草先生。”说完,向顾时俊做了一揖。
上下联看似字面工整,而意思则各不相干,这是邓源上大学时在闲书里看到的一种文字游戏,叫做无情对。特征是要求字面对仗越工整越好,两边对的内容则越远越好。“狗尾草先生”可以理解为鸡冠花还未开放的时候,狗尾草先长出来;但邓源的一揖,则明晃晃换了个重音,说顾时俊这位先生是“狗尾草”。
此番不但众人哗然,顾名俊也有些忍俊不禁。
而顾时俊面色一红,道:“再来一联。”
邓源见他气势弱了,趁火打劫:“顾兄出了三道题目,也让小弟出一个上联如何?”
顾时俊正要反对,忽然觉得人家说得有理,便把脖子一梗:“来就来。”
邓源“嗯”了一声,沉吟了起来。
过去春联倒是常见,只不过像什么“一年四季春常在、万紫千红永开花”难登大雅之堂。而读书人的对子,他能记住的不多,满打满算两只手都数得清。思量片刻,笑着向外一指:“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说完,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个对联是从清末流传下来的,不知明朝有没有南北二通州的叫法。
不过大家没有在意地名,反倒都认真地思考起下联来。
顾时俊对得很快:“东运河,西运河,东西运河运东西。”
不知时下有没有东西两条运河,但最后半句“东西运河运东西”则比邓源的上联高了三分。因“东西”既指两个方向,也可以指“物品”,多了一层含义。
正经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有点东西。
邓源眼珠一转,又出了一题:“五月黄梅天。”
原文也是无情对,乃是民国时候某大酒店的广告:“三星白兰地,五月黄梅天。”因为这个年代的人没见过白兰地,说出来太突兀,他便使坏将下联拿来做上联。
虽说严格来讲,他这样便坏了对联的平仄,但相较于意境,平仄倒在其次,故而众人都没有计较。
黄梅天是两淮一带常见的气候现象,身为昆山人,大伙儿自然都不陌生。但细细一品味,这五个字拆开来意蕴丰富,情趣盎然。“五”是数字,“月”是天象,“黄”是颜色,“梅”是植物,“天”又是天象。
顾时俊脑中闪过数条下联,都自己给否定了。勉强对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毕竟贻笑大方。
沉思良久,躬身一揖:“邓兄大才,此联容小弟回家慢慢思量,对上来之后再登门求教。”说完,转身下楼,竟是没和旁边任何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