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东流入海(一) (第2/2页)
而且中年男子在提及爷爷时,语气中的尊敬意味没有半分的作伪之态,辞真意切、语气诚恳,显得崇敬之情确是发自内心,我实在不知道我那只会种地,没事就和表叔公两人整得晕晕乎乎的酒鬼爷爷有什么地方会值得眼前这人如此尊崇?
不过表叔公似乎对中年男子很不感冒,他那微微变得有些冰冷的眼神已经明确的表达出了对中年男子的出现感到极为不满,所以对于他的话语也是毫不理睬。
见表叔公无视自己,中年男子也不觉尴尬,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去年杜师兄拜偈您老之后返京就曾特意跟我说起这娃,说这孩子福缘深厚、境遇非凡,今日得见、果真如此,怪不得您老人家宁愿破誓也要让他承了衍正师兄的香火、领授衣钵。只是他这灵窍……”
中年男子这话明明是在夸我,可我却听得刺耳至极,因为不久之前,我才在河里被淹个半死,现在还是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在竹筏上惊魂未定。
就这么一副狼狈德性,他却说我什么福缘深厚、境遇非凡,说点好话也不知道挑个时候,这让我感觉他是在拐着弯骂人,本就对他刚才伸手捏我脸的行为颇有微词,现在自然更加心头恼怒。
不过这话显然也引起了表叔公的反感,中年男子话还没有说完,表叔公就眉头一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所以,你今天这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表叔公声音低沉、语气之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怒意,很有点一言不合就要当场发作的架势,但中年男子听完这话却是不为所动,只是神色平常的看着表叔公,好似对这句责问充耳不闻。
一旁的我却感到更奇怪,因为表叔公这话明面上听来确实是对中年男子的回应,但他刚才说话之际却是微微抬头,眼神看向的却是漆黑如墨的夜空之中,好像责问的对象另有他人?
可是此时此地,竹筏之上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哪里还有其他人?
正当我以为表叔公之所以会如此怪异的说话只是为了表达对中年男子的轻蔑不屑之时,夜空之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庄严肃穆的佛号。
“阿——弥——陀——佛”
这佛号声如惊雷,蓦然在这夜空之上炸响,直把我震得耳朵生疼。
我惊骇的望着天空,以为是佛祖显灵,但夜空之中除了一轮满月外加点点繁星之外,便再无它物。
佛唱陡响,山谷之中回音阵阵、不绝于耳,江面之上也随即凭空卷起一阵狂风。
这狂风来势迅猛,我这才被佛号震得头皮发麻、心神激荡,立即又被这阵突如起来的狂风吹了一个踉跄,要不是中年男子伸手按住我的肩助我稳住了身形,差点就又掉到进了河里。
这处河道本就暗流汹涌、流势湍急,现又乍起一阵狂风,河道上的水势在顷刻之间就变得更加的迅猛起来,刹那之间浪头四起、旋涡横生,一条不过二三十丈宽的河面立即变得如同大海一般狂暴。
我脚下这条竹筏此时刚好就处在一处旋涡之侧,本来就已经被浪头颠得起伏不定、几欲散架的简陋竹筏,马上又被旋涡引得开始打旋。
我被吓得登时就跌坐在了竹筏之上,双手死死的抓着筏子,生怕被浪头颠下竹筏再度落水,此时这河面看起来凶恶无比,要是不慎跌落,水性再好恐怕也得喂鱼了,尤其水下还有那道让人惊惧的恐怖白影。
河面之上骤然生变,我这心里紧张得要死,但表叔公却很是淡定,颠簸不定的竹筏好像并未影响他和中年男子,俩人双脚仿佛生根了一般,依然稳稳的站在竹筏之上,任由竹筏被浪头颠得忽上忽下也纹丝不动。
“贼秃好大的威风啊!”表叔公朗声向着夜空说道:“随便打个喷嚏就把我这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此话一出,半空之中又传来一声极为不满的闷哼:“牛鼻子需要胡言,明明是那妖物受不得佛音感化、自觉惊乱,如何能怪在贫僧的头上。”
我听这声音与方才那声佛号似乎同出一人,正自惊奇何人能够在空中说话?却忽然发现前方河面都生异象,原本浪头翻涌的河面在一阵风浪之后河水立即就变得如同沸腾一般咕噜咕噜的不停冒着水泡。
这些水泡冒的极为密集,且一个比一个大,在水泡不停的破灭、冒出之后,水面的翻腾势头立即来到了一个顶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水而出,而水面之下更是隐隐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
听见这个声音,我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刚才在水中见着的那道长长白影,一颗心马上又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