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潮(1) (第2/2页)
“我也就比你大了一百岁左右,你还是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我叫孟禀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也姓晏吗?”
段子矜刚想自称晚辈,又怕孟禀道会嫌她让他显得很老,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随父亲姓段,名子矜,矛字旁的矜。”并不打算主动告诉孟禀道她的道号。
孟禀道一下子想不起来所谓“矛字旁的矜”是哪个字,又向段子矜追问了半天。好不容易弄清楚后,谈起了他从注意到“晏明霞”这个名字到尾随段子矜,最后本想帮段子矜一把结果用力过猛误伤了她的事情。段子矜毕竟只是被法阵的边缘轻轻擦过,除了昏迷了一段时间外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那两个拦路抢劫的修士就没那么幸运,估计当场就去见道祖了。
接着孟禀道又讲起晏明霞的故事来。他实在不是讲故事的高手,语言极其啰嗦,还总是跑题,这么一个故事让他足足讲了三刻钟。原本对此很感兴趣的段子矜都听困了。讲完故事后,孟禀道又好奇地把段子矜所有的经历问了个遍,段子矜回答到后来实在嫌烦,一摁脑袋,说之前伤到识海了,现在还在疼。听了这话,孟禀道总算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晚上段子矜见到了自己的外婆。晏月川的工作本就没有定所,她和吕九鼎解契后,就一直四海为家,这回听说了段子矜的事情,特意从中陵赶来见她。她一见到段子矜就热泪盈眶,然后像孟禀道一样,把段子矜的所有事情问了个遍,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坚信段子矜身负重伤,不允许她从床上坐起。
或许在很多修仙界的年轻人看来,月川真人这样的外婆实在有点烦,但段子矜却感到温暖。不过心中的温暖在她听说月川真人是云栖晏家的旁支时,被一种并非针对月川真人的不屑所替代了。云栖晏家?这么说她和晏古香还算是亲戚?晏古香配做她金睛子的亲戚?
月川真人于亥时一刻离开了。段子矜躺在原本属于母亲的床上,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她找到了晏明霞的故事,找到了自己在修仙界的亲人。可是在她胸腔里窜来窜去的,那无法平息的是什么情绪?什么情绪?段子矜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坐起身,披散的头发垂到脸前。她现在有修仙界的亲人了。他们并非大富大贵,也没有穷困潦倒,她来源于修仙界的一半血统,平凡得令人安心。但或许是因为晏明霞的故事过于压抑,或许是因为与晏古香是亲戚的事实让她有些难以接受,或许仅仅是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喜悦。
段子矜努力辨识着自己心中复杂的情绪,最终得出结论:这是惆怅。
惆怅主要是为了晏明霞。这么多年来,段子矜设想过无数个晏明霞下凡的原因,单单没有想到她竟是被自己的天赋和父亲的爱与期望所害。而段子矜自己虽然没有吕九鼎这样试图完全掌控她的长辈,不也正因自己的天赋而饱受折磨吗?抄袭的丑闻,如若发生在普通修士而不是以才华闻名在外的金睛子身上,最多得几句唾骂,不至于演变为被热议数月的事件。父亲曾说她的小名“阿拙”是母亲读了她的第一首诗后起的,意欲压一压她毕露的锋芒。母亲,即便是只与她相处了四年的母亲,果然也还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啊。晏明霞在给她起名“阿拙”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预见到女儿因自己横溢的才华而承受的巨大痛苦了?
当晚她梦到晏明霞没有死,而是陪伴她在修仙界慢慢长大。梦境中段子矜以第三者的眼光冷漠地看着母亲和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