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如同疯狗看到了甘美诱人的...)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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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得蹙起眉头,怎么做个消杀的功夫,这些鱼卵都自爆了?她以前也碰见过这种情况,但那是因为变异种们碰到了更加可怕的存在——低等变异种无法承受来自高等变异种的威压,就像人类无法对抗自然灾害一般,只能爆体而亡。那就糟了,她没有单独解决高等变异种的能力。她上一次遭遇高等变异种,还是半年前屿城突发“海啸”时。对外界宣称是“海啸”,实际上是一头高等变异种在沿海一带大肆屠杀。特殊局将变异种的等级分为“低”、“高”和“X”。他们目前还未碰见过X级别的变异种。形态未知,DNA未知,破坏力未知。屿城,沿海一带。巨浪滚滚,风声尖锐啸叫。周姣跟特殊局的外勤人员赶到时,那只高等变异种已被逼到桥梁之上,浑身骨刺倒竖,发出尖厉的啸声。它的眼睛躲藏在半透明的硅化皮肤下,正在急速紧缩着,瞳孔紧压成一线,似乎在警惕畏惧着什么。然而,它的面前,只有一个人。——江涟。当时,周姣距离江涟太远了,完全看不清具体的情形。只记得江涟似乎朝那只变异种伸出一只手,紧接着外勤人员霍然出动,朝变异种射出一排子弹,每一颗子弹都挟着可怖的冲击力陷在变异种的皮肉里,可惜收效甚微,那只高等变异种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最终,那只高等变异种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跑了。作为密切接触者,江涟立刻被送去做全身检查。整个检查过程,周姣也在场。奇怪的是,他的器官并未被感染或变异,脑部扫描却显示他的大脑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活跃着,数以千亿计的神经元释放出恐怖的电流。尽管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钟,但他的神经元竟未被烧毁,不禁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有关部门派出研究员,对他进行了长达10小时的问话。包括但不限于心理测量。在此之前,他们无论给江涟准备怎样的测验量表,最终结论都是“反社会人格障碍”。原本的江涟知道自己可以在量表上撒谎,但不能在脑部扫描图和基因检测上造假,于是,他一直把量表测试分数控制得相当微妙,始终维持在“23分”左右——超过“25分”,便会被诊断为“高危人群”。但是这一回,他的测试分数竟变得极低。测试结果表明,江涟居然变成了一个内向、善良、不善言辞的普通人。这跟以前的测试结果大相径庭。上一回,他还是一个情商极高、社交能力出色、高度自信且自私的完美主义者。显然,他在这一回测试说谎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周姣眉头蹙起。几秒钟后,她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起身把研究员对江涟的问话视频拖到五分钟前。屏幕上,江涟西装革履,神态平静,却隐隐透出一股古怪而诡异
之感。周姣盯着屏幕看了十几秒钟,终于发现怪异在哪里。他直直地盯着研究员,眼轮匝肌竟从头到尾都没有收缩一下。这对正常人来说,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眼轮匝肌不受人的主观意识支配。而且,他看似坐得十分端正,双手却垂落在椅子两侧,既没有交握,也没有放在桌上或腿上,简直像……没意识到自己还有两只手似的。直到研究员也坐了下来,他才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抬起双手,搁在桌子上,十根手指如同掉帧的影片般一卡一卡地对拢。周姣看得浑身发冷。是她的错觉吗?江涟似乎是看到研究人员以后,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可以动弹。研究员:“名字?”江涟没有说话。研究员见怪不怪,近距离接触过变异种的人,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精神恍惚,继续问道:“高等变异种的分泌物具有强腐蚀性,你作为特殊局的外聘人员,应该知道这一点。我们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想要接近它,甚至朝它伸出一只手?”江涟还是没有说话。研究员把他没有回答的问题标注出来,接着往下问。半个小时后,研究员问到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江涟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眼轮匝肌被激活,第一次做出眨眼的动作,却犹如埋身于深海沟的底栖生物般迟缓,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协调感。周姣眼皮一跳,心里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他学会了怎么眨眼。江涟极慢地吐出一个字:“……饿。”“什么?”研究员一愣。“我,”江涟一字一顿地说,“很,饿。”“哦哦,稍等,我去给你拿吃的。”研究员起身离开。在研究员离开的一刹那,江涟的双眼突然发生了极其恐怖的异变:虹膜攀上数百根蛛丝般纤细的肉质组织,每一根肉质组织都在释放荧蓝色的生物光。但在肉眼看来,这丝丝缕缕的生物光仅是一闪而逝——江涟发现,这里并非永恒黑暗的地带,释放生物光不能帮他捕获食物。很快,研究员带回来一个速食餐盒。这种餐盒看上去量不多,热量却极高,一盒下去,能保证一个成年男性一天的能量。江涟尽管身材高大,手臂、胸膛、腰腹均覆着结实有力的肌肉,但到底不是外勤人员,一盒应该够他吃了。江涟接过速食餐盒。研究员这时才发现,他穿着深灰色的修身大衣,里面是白衬衫和黑西裤,整个人看上去冷峻而优雅,两只手更像生来便不带油脂气一样,从指节,到腕骨,再到手背微微凸起的淡青色静脉,均如黎明的曙色一般洁净无瑕。这样的人,应该吃不惯餐盒里咸腻的饼干和牛肉干。研究员都想好了,要是江涟拒绝食用速食餐盒,他就义正词严地告诉江涟,不管他的学历多高,家境多好,特殊局都一视同仁。江涟却没有拒绝。他看着餐盒,面上毫无表情,喉
结却倏地一动,发出清晰而迫切的吞咽声。研究员感到怪异极了。……有这么饿吗?接下来十多秒钟,可能是研究员此生见过的最惊悚的场景——江涟唇线锋利的口中猛然钻出一条紫黑色的触须,表面闪耀着斑斓的异彩,顶部却犹如海葵般砰然裂开,牢牢包裹住铁皮餐盒。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触须就将铁皮餐盒溶解殆尽。连渣都没剩。“……”研究员目瞪口呆,当场就傻眼了,半天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惊慌失措地倒退一步,颤声问道:“江、江江江医生……?你、你你你还是江医生吗?”江涟的表情始终呈现出一种可怖的平静,然而尽管他的面部肌肉纹丝不动,侧脸、脖颈却倏地浮现出一根根淡青色的血管,那血管如同蜘蛛丝般纤细的触足游动着、扩张着,在刹那间爬满了他整张脸庞,随即又消失不见。“我是。”半晌,江涟回答,语气如常,却像阴湿的底栖生物般,每个字都粘连着冰冷的黏意:“我只是……太饿了。”与此同时,周姣也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她终于知道那种怪异感来自哪里了!研究员虽然毕业于国际知名大学,在学术界声名远扬,但就像大多数学者都内向、不善言辞、不懂拒绝一样,研究员也有这些毛病。所以,哪怕整个问话过程中,江涟一直没有说话,研究员也没有强行让他开口。内向、不善言辞……这不是江涟的心理测试结果吗?周姣手心渗出冷汗,一股寒意从脊椎底部蹿起。——江涟很可能被那只高等变异种感染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周姣当机立断,按下警报键。霎时间,审讯室警报大作,红光闪烁。一片刺目的红光中,江涟似乎顿了一下,随即慢慢站起身,转过头,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墙角的隐形摄像头。视线笔直、冰冷而又沉晦。不像是“看”到了周姣,更像是通过某种幽微的气味线索,“嗅”到了她的存在。周姣的唇抿作一条直线。被变异种感染到这种程度,江涟……还能算作人吗?·“江涟”既是以前的江涟,又不是以前的江涟。他的身体被一分为二,一半仍然属于自己,另一半则在被一种极其恐怖的存在吞食。那似乎是某种未被发现的高维生物,人类无法直视,无法反抗,甚至无法想象。——只要他试图去想象对方的样子,头脑就会被极大的压迫感笼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江涟虽然没有系统地研究过变异种生物学,但不代表他对变异种一无所知。相反,他的地下室里陈列着不少变异种的标本,从海洋到陆地,再到数量稀有的鸟类变异种,应有尽有。吞食他的未知生命,绝非任何一种已被发现的变异种。特殊局对江涟的侧写完全正确。他的确是一个冷血、没有同理心、极富攻击欲的心理变态。不过,他并不像他的家人
那样对烹食人类抱有强烈的兴趣。到目前为止,除了周姣,江涟只对变异种生出过食欲。周姣是一个例外。江涟不想吃掉她,只是对她抱有好感——周姣人如其名,容貌姣美,肤白若瓷,有一双雾水淋漓的冷艳眸子,却绝不是易碎的白瓷花瓶,江涟曾亲眼看到她一刀捅穿一只低等变异种的眼睛。江涟很欣赏这样冷静聪慧的女性,但因为家族遗传,他只要对一个人产生兴趣,就会生出难以遏制的食欲。为了不被基因控制,他只能暂时离周姣远一些。被未知生命吞食的过程,十分痛苦。江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在覆盖他的意识、内脏和躯壳。尽管他已经极力压抑恐惧,尝试去看清未知生命的构造,却仍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只知道,有什么钻入了他的指腹,正在他的皮肤底下蠕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那不是怪物咀嚼血肉的声响,更像是神明降临以后,信徒虔诚而疯狂的赞歌。——吞食他的,是信徒,还是神明?随着未知生命吞食的部位越来越多,江涟的神志也越来越恍惚,头发被冷汗浸湿,垂下来遮住一只镜片,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脖颈的起伏也逐渐微弱下去。很快,他就会死去。成为一个没有思想的容器。迎接未知生命的降临。既然他无论如何都会死,无论如何都会成为未知生命的容器。那他为什么不掌握主动权,向未知生命献上自己的躯体?他的身体脆弱不堪,他的头脑偏执疯狂,他的基因充满缺陷。你想要?都给你好了。江涟闭上双眼,冷峻的脸庞在一刹那变得癫狂扭曲之极,腭骨和面部肌肉不可遏制地痉挛着、颤抖着,苍白而修长的脖颈上青筋根根突起,似乎下一秒钟就会有血液迸射而出。有那么一瞬间,他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恐怖。半晌,他倏地睁开双眼,一条狰狞的肉质组织从眼眶中一闪而过。吞食完成了。最终,还是未知生命占据了上风。原本的江涟作为失败者,被它吞食得一点不剩。现在,它变成了江涟。西装革履,五官俊美,气质冷冽而洁净。但在某个角度,它的瞳孔会变得如针一般细,充斥着阴惨诡异的非人感。在这场人类与怪物的角力中,江涟堪称一败涂地,意志被怪物消化得一干二净。然而,怪物也因此继承了他的偏执、疯狂和满布衅纹的基因。于是,“江涟”一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了强烈的饥饿。无穷无尽的饥饿。偏偏这种饥饿,并非纯粹的饥饿,而是一种混合着爱欲、狩猎欲和凌虐欲的丑恶欲望。如沟壑般深沉,如水栖动物般滑腻。在“他”的胃部缠绕、揪紧。未知生命从未体会过如此复杂的感觉。人类无论是思想、肉-体,还是生存环境,都太嘈杂了。令“他”有些烦躁。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种烦躁。因为与其说是“他”
感到烦躁,不如说是人类的情感系统认为“他”应该感到烦躁。·周姣按下警报键以后,江涟就被特勤人员控制住了。特勤人员对待被感染的人群有一套成熟的应对方案,他们将江涟送入隔离病房,试了十多种药剂,总算从他的体内逼出一条变异种蠕虫。据说,就是这条蠕虫影响了他的神智,使他变得饥渴难耐。怕江涟吃了铁皮餐盒留下什么后遗症,医护人员又给他洗了几次胃,才允许他出院。不知是否周姣的错觉,她总觉得江涟从病房里出来后,看她的眼神不仅没有感激,反而充满了厌恶和轻视。……厌恶她可以理解,轻视是为什么?周姣耸耸肩,没有放在心上。在那之后,江涟越来越疏远她,除非必要决不跟她说一个字,但每次跟她说话,喉结都会剧烈滚动,如同疯狗看到了甘美诱人的食饵。周姣觉得很奇怪,想让他去医院看看,又怕被嫌多管闲事。如今,半年过去,她早已忘记当初江涟被寄生的具体情形,却始终记得与高等变异种对视的一刹那头皮发紧的感觉。高等变异种,绝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她必须跟江涟合作。希望在这种危机关头,江涟不要跟她玩什么“女人不准靠近我,我对你不感兴趣”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