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如星空般浩瀚,又如尘土般卑微的一生 (第2/2页)
“老板,从灵小姐现在是一具空壳。她的灵魂不在她的身体里。”
黎木将目光从长着盘曲黑角的动物尸体上移开,问:
“你能找到吗?”
“我试一下。”
随后,潮濡的感觉,在娜塔莎身边蔓延开。很快,她开口说,
“找到了。从灵小姐的灵魂被囚禁在一座精神空间里。”
“能把她带出来吗?”
娜塔莎想了想说,
“有一个办法。将我的精神,与那座精神空间相连,通过制造精神幻觉的方式,进入那座精神空间。但是这样的话,因为我的精神是沟通媒介,所以,我无法进入那座精神空间,只能由老板你进入。”
“有什么风险吗?”
娜塔莎说,
“唯一的风险是,那座精神空间是完全未知的。”
黎木看了看地上的动物尸体,说,
“开始吧。”
“好的。”
娜塔莎的眼中,涌起海啸。很快,黎木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尝试牵引自己的精神前往某个地方。
他闭着眼,跟随这股力量,前进。
眼前一片黑暗。
黎木能听到自己的脚步,能感觉到,自己在朝着某个方向前进。渐渐地,有了光亮。他很快注意到,这些光亮,是一道道人形虚影组成的。
透过那些人形虚影看去……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头涌现。
黎木立马意识到,这些人形虚影,便是被囚禁起来的灵魂,也就是玩家们的“思考力”。只是,这里的虚影,多如繁星,远远不止副本里的玩家,还有各种并非人形,千奇百怪,或是动物,或是植物,或是更加复杂的东西的虚影。
它们悬挂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如同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黎尝试去触碰一道虚影……触碰的瞬间,他的时间感受,如同宇宙爆炸一般由一个娈缩的点,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在短暂的时间里……他彻底感受了这道被囚禁起来的灵魂,过去的一生。
他将手移开,转向另一道虚影……同样的感觉。
他感到可怕。灵魂被悬挂在这里后,就像没有上锁的密码箱,一切的秘密都任由人翻阅。
他不多耽搁,继续向前,寻找。
在穿过一条虚影长廊后,里面浮现的景象,让他恍然间有种世界错位的感觉,不禁会去怀疑眼前之景的真实性。他看到了一间茶室。
茶室的中间,是茶台。茶台的一侧,坐着一个……动物。
盘曲的黑色尖角,柔顺光亮的毛发,通红的鬃毛。各种特征都在表示,它是外面黄沙里那具尸体的灵魂。
它被惊动了,转过头,看向黎木,眼中露出一些疑惑。
黎木对这种眼神十分熟悉!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参加志愿活动,去养老院照顾患有老年痴呆的老人。此刻它眼里的神情,跟那些老人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谁啊?”它问。
黎木想了想,
“我迷路了,误入此地。”
“这样啊。来吧,坐下来喝口茶。”
“嗯,好的。”
黎木坐到它对面。它倒了一杯茶递过来。黎木看去,茶杯里的并不是液体,更像是一种烟尘,
“这是什么茶?”
它茫然的说,
“什么茶……对啊,是什么茶呢?不知道啊。你喝一喝,也许就知道了。大概吧。”
黎木小心地尝了尝。
味道扑鼻的瞬间,他眼睛一亮。这茶并没有味道,但他感到了一种非常清晰的熟络。跟感受那些缄默矿石里的思维碎片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黎木问,
“这些虚影,是什么?”
它又茫然地看了看,
“不知道。它们好像一直在这里,变得越来越多。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黎木仔细找了找,在一堆虚影里,看到了从灵的虚影。他问,
“我能带走那具虚影吗?”
它的眼神,既模糊又迷茫,
“大概可以吧。”
黎木起身来到从灵的灵魂前。这时候,他不由得升起一些窥探隐私的想法,只要触碰她的灵魂,立马就能知道她的一生,她所有的秘密。
但,要那样做吗?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却在他要触碰到时,他忽然有种从灵的灵魂,正在死死地盯着他的感觉。
是邪恶的负罪感吗?还是,她真的在看着我?
黎木看着从灵的灵魂。虚幻的影子,模糊且迷离。
“还是算了……”
他取出一块纯净介质,将从灵的灵魂收纳到其中。
纯净介质,虽有实体的表现,但其实并非绝对的实体,既能以实体存在,又能以概念存在。为了方便,黎木一直都是存放在自己的精神里的。
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他收纳了从灵的灵魂后,忽然听到茶桌前的它问,
“你要走了吗?”
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一种绵长的孤独感。
他不禁去问,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它说,
“从我在这里起,你是唯一一个来到这里的,能说话的东西。”
“多久了?”
它伸出爪子,像小孩子掰手指一样,一边嘟囔着,眼睛里一边弥漫着艰涩,
“多少万年来着?”
当“万年”这个单位出现时,黎木便不再去想象,那是怎样的时间尺度。因为他有限的二十多年的生命,根本无法去理解那种时间概念。
黎木便问,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它嘴角浮现出一丝人性化的笑意,
“不记得了。”
黎木重新坐下来,又问,
“需不需要,我来帮你回忆你的一生呢?”
它眼中布施着浩瀚的空荡感。黎木无法知道,其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情感。它呢喃着,
“我的一生啊……”
黎木想,那些分散在缄默矿石里思维碎片里的内容,便是面前这个老年痴呆般角色的一生吧。他编织好语言,进行适当的修饰,像为他人写传记的作者一样,开始为它讲述,
它那如星空般浩瀚,又如尘土般卑微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