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万象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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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
百官下朝。
从皇宫侧门出来,与同僚拱手道别。
门外等候已久的奴仆,上前迎接自家老爷,掀开轿帘,里面有温热的吃食。
年岁小的还能保持仪态,细嚼慢咽,年老的早就饿的发晕,忙不迭的吃饼喝水,恢复精力。
元武年间,百官至多午时下朝。
朝堂事务的核心就是维稳,不打扰陛下炼丹。
永兴帝登基之后,大小事务一把抓,上至北疆军饷数目,下到某县衙人事任免,都要百官议论清楚。
登基不到一年,已经有六位老臣乞骸骨,不请辞就累死。
偏偏百官没法诉苦,永兴帝对自己也严苛,宵衣旰食,天天批阅奏折到丑寅之时。
百官四散回家。
宫门巍峨矗立,又恢复了寂寥。
千年来,这里进出过形形色色的人,亡国之君,开国太祖,荒淫昏君,贤德明君,权倾天下的宰辅,统兵百万的大将……
唯有城墙青灰色砖石,一直陪伴着宫门。
夕阳西下,余晖笼罩整个皇宫。
又有两个官员从出来,分别是戴恭与苏明允,临别之际又站在门外商酌丈量田亩之法。
赎罪银取消后,永兴帝立刻着手完善新政。
大雍知晓新政的不过十人,都是永兴帝心腹臂膀,目前只在私下里议论,连几个阁老都不清楚。
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影响国朝的大事由小圈子决定。
百官上朝忙忙碌碌,解决都是表面问题。
戴恭说道:“苏大人,此番赴任江宁,万万小心。度量田亩之事,定会惹得世家反扑,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多谢戴公关心。”
苏明允说完,又对皇宫拱手:“下官定不负陛下托付,肃清江宁官场,国朝新政自此而始!”
戴公轻轻点头,他相信苏明允能解决江宁吏治,毕竟是骗过张逆的人物,绝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那就提前恭贺苏大人,从江宁回来,蒋阁老也该致仕了。”
大雍太祖起于微末,深感朝堂大员不知民间疾苦,会制定看似仁善实则害民的蠹政,于是定下“不历州府不得为相”的规矩。
后裁撤丞相,改为“不得入阁”。
苏明允下放江宁府,若能证明自己的动手能力,便为首辅铺平了道路。
“下官冒昧询问,戴公自陛下潜邸就出谋划策,从龙之功何其大也,难道就没想过位列首辅?”
首辅之位,可一展抱负,可名留青史,可谓天下读书人的梦想。
戴恭笑着说道:“本官善观人,不善治国,止步于尚书,将来老了得陛下垂怜,加个三师就死可瞑目了!”
苏明允目光微凝,只觉得戴恭话里有话。
这天下若说谁最了解陛下,非戴恭与先皇莫属!
回想陛下登基之后,一系列的所作所为,虽有明君之相,却也说不上仁、圣。
戴恭幽幽说道:“自有史以来,新政无论成败,改革者从未有好下场。苏大人动的是田亩、税赋,乃亘古未有之法,日后或有不测!”
生产力未有大变化下的改革,都是将既有利益重新划分,过程中必然削减许多人利益。
尤其是土地、税赋,可以说凡是读书人,九成九都会受其影响。
永兴帝大力支持期间,或许无人敢动苏明允,一旦失了圣眷,明里暗里无数人都会扑上来咬一口。
世上聪明人无数,当真没人想到改革税制吗?
未必,大抵是不想或者不敢!
用俗话说就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苏某……”
苏明允说道:“纵万死而不悔!”
戴恭微微一怔,对着苏明允拱手躬身,然后转身上了官轿,他是帝党而不是苏党,免得将来诛九族遭受连累。
苏明允独自站在宫门,迎风而立,长衫猎猎。
沉默许久。
登上二人抬的轿子,里面没有吃食。
饥肠辘辘之际,苏明允恍然明悟,从早到晚永兴帝都没有赐宴赏菜!
回到永宁坊。
苏府。
门房见到苏明允回府,低头不敢说话,院中奴仆婢女有意躲避。
去后院路上,苏明允孤零零的,仿佛家中只他一个。
正堂。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熟悉的炒苦笋,拌苦菜,以及苦瓜汤,由于放得时间久了,已经里外凉透。
妻子张明钰坐在一旁,正在哄三岁的儿子吃饭。
苏明允笑着抚了抚儿子头顶,勉励几句,坐在主位上喝苦瓜汤。
饭后读了会儿书,直接在书房里睡觉。
主卧。
妻子张明钰哄着儿子睡着,挪开屋内屏风,里面是间暗室。
点亮灯火,照亮了一排排灵位,正中牌子上写的是“先祖张嵩之灵位”。
苏氏上香后跪在灵位前,念诵往生经文,直至子夜时分才起身,正准备回屋歇息,忽然一个纸团扔进暗室。
“谁?”
苏氏按住腰间短匕,等候片刻不见来人,溅起纸团打开。
——张逆不绝,有志难伸!
苏氏直愣愣的看着几个字,自幼聪慧,饱读诗书的她,明白这纸条是告诫也是威胁。
她自己死,儿子尚且能活,让别人动手,张家血脉断绝!
苏氏将纸条烧成飞灰,重新跪在灵位前,三叩九拜。
“明钰对不起列祖列宗!”
说罢短匕划过脖颈,自绝于灵位前。
翌日。
门口挂上了白灯笼,苏府上下白衣麻布,哭声哀哀。
苏明允上书,为亡妻服丧一年。
永兴帝不准奏,命其丧期满月,即刻赴任江宁府。
为妻守丧本是典制,然而许多男子丧妻不满周年就另娶,甚至还有性子急切的,亡妻未满月,新人已过门。
久而久之,不守丧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这日。
苏明允指挥奴仆搬运行礼,此去江宁少说三年,一应细软、书册都得带齐。
府上其他奴仆汇聚过来,噗通噗通跪在地上。
“请老爷宽恕!”
“求不要赶走俺,以后只听老爷的。”
“老爷开恩!”
苏氏尚在的时候,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凡是敢与苏明允亲近的奴仆,都会被赶走或者发卖。
让主人家发卖的奴仆,别家也不会买,多数都赶去挖矿累死。
“此事本就与你们无关。”
苏明允安慰道:“安心做事,本官不会赶谁走。看着你们,就会记起过往,将来无论经历什么繁华,本官都不会迷失心智!”
众奴仆面面相觑,听不懂苏明允的话,不过能保住性命,感激的连连磕头。
晌午。
苏明允看着一桌子精致菜肴,唤来厨房管事,吩咐道。
“以后只用粗菜淡饭就好,按照四菜一汤来做,记得必须要有拌苦菜、苦瓜汤!”
……
崇宁坊。
状元楼。
李平安下值来买书,发现状元楼又扩张了。
整条街都改名为状元街,入口处矗立状元碑,上面写着苏明允出身贫困,靠着日夜苦读终于得中状元。
“日夜苦读……”
李平安犹记得那些书生,骂苏明允溜须拍马,视之如寇雠。
半年过去,风向就变了!
状元楼从最早的破落书铺,扩张到了半条街,从事书籍、笔墨纸砚刊印、制造、售卖,经营只准读书人进入的酒楼。
凡是与书籍、读书人相关的物品,状元楼都有供应。
在细微处知全局,从未见中察大势!
“甲字狱有传言,苏明允将任永兴朝首辅,看这状元楼的规模,应当不假了!”
李平安不禁啧啧称奇,亲眼见到吃不饱饭、买不起书的穷书生,一步步走到人臣巅峰,世事之奇妙谁也参不透。
进入状元楼。
卖书的已经不是卢俊,而是分管书铺的常掌柜。
“李先生,您来啦!”
常掌柜热情招呼,李平安是书铺的老客户,据说老东家在世时就交好,那时候还不叫状元楼。
李平安的身份也让人记忆深刻,那就是胥吏。
状元楼是京都最大书铺,买书的人数以万计,出身胥吏的仅此一个!
“上次那册《清净真君析疑指迷录》不错,近日可还有类似新作,亦或者其他真人、大儒的新著。”
李平安来状元楼买书,一是历来习惯,二是有独家书册。
状元楼的东家卢俊,通过免费读书的穷书生,结识了许多名声赫赫的清贫文人,主动帮他们刊印个人著作。
唯一的要求就是独家,其他书铺禁止刊印。
这个尚处于雕版印刷的时代,出书是极为奢侈的事。
清贫文人写出来的著作,让人抄录几遍就算出版,请书铺大规模刊印,动辄数百上千两的费用。
状元楼免费帮出书,在文人圈引起了很大轰动。
著书立说,乃人之大幸!
千百年后。
著书之人尸骸化作尘土,连墓地都拆迁了,唯有其著作流传于世,凡诵读者皆知世上曾有此人存在!
状元楼通过赔钱生意,获得了文人好感。
文人多有官职,或者与官员相熟,在某些事上稍加偏向,极大助力了状元楼的扩张。
这其中不涉及金钱交易,不违朝廷律法,用牢里的话叫“雅腐”!
至于如何保证独家出售,那就容易了,大雍虽然没有著作权,却有比著作权更厉害的衙门铁拳!
刘掌柜吩咐伙计取来几册书,介绍道:“这是国子监王祭酒所著《周礼考证》,这是白云观徐真人所书《道德经注疏》……”
新著涉及儒释道三家,亦有一册阴阳家名宿的论述。
李平安拿起《道德经注疏》翻阅,开篇寥寥几句就深受吸引,迅速翻几页,徐真人引入儒、释两教观点来佐证道德经。
这等做法有些离经叛道,却也别有新意。
德高望重的徐真人,才敢如此书册,换个寻常道士早让同道打死了。
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当然,徐真人并非道行通天的“修行真人”,而是朝廷册封的名誉真人。
“都买了。”
李平安从袖口取出银票,由于独家发售,价格是寻常书册三四倍。
金银换成书籍,必然不会吃亏。
书籍总结了作者的一生成果、功过,诵读之后,通过作者漫长又短暂的热人生感悟,可让人一心顿悟,少年老成。
“况且,几百年后成为孤本,应当很值钱吧?”
李平安放弃了藏酒的计划,燕赤霄来了就会嚯嚯干净,藏书总不能吃了、喝了吧!
拎着书出门。
迎面遇到两个书生,正议论国朝政策。
“年初便废除赎罪银,当今真是仁君、明君,今年开恩科定要竭力以赴,以佐陛下,国朝中兴!”
“与君共勉。”
二人精气神昂扬,迥异于元武朝愤懑幽怨的读书人。
李平安闻言,也心生期待。
“这世道会有所改变吗?”
天牢能最快反映世道变化,甲字狱犯官多了世道好,犯官少了世道就坏。
回到庭院。
李平安吃饭、打拳、踢腿、读书、炼气、观想,直至寅时方才入睡。
这般规律生活,枯燥却不乏味。
……
日升月落。
转眼到了九月。
秋三月,金旺主杀,万物枯损。
清晨。
薄雾冥冥。
李平安准时醒来,踩在院中葡萄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
洒扫庭除,生火做饭。
一道炊烟升起,烘散了雾气,小院逐渐清晰起来。
从高处向下看,寻常的庭院中有个白发老者,正慢悠悠的做饭、吃饭。再拔高视角,左邻右舍,乃至兴化坊、京都,九成百姓都如此生活。
大隐隐于市,莫过于此!
世人的目光都放在耀眼处,从他们身上学习经验,妄想自己也荣华富贵,或者挑出这样那样的错误,证明他们也不过如此!
任谁也想象不到,平凡的老者竟然得了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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