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一) (第2/2页)
“猎户死了?”有人说。
“咋会死呢?刚才还好好儿的。”
慌乱时,谁也看不见谁,谁都不知道那猎户是怎么死的,或许是被吓死的,没人知道。
据郑洪山回忆道,那猎户或许有心疾。换作西方人讲,他有心脏病。那架飞机从天上冲向人堆,所有人都吓傻了。郑洪山瞥见那猎户在奔跑时大喊:“快跑啊,要命了。”没想到一语成谶,脚底拌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死巧不巧,心口底下硌着一块石头,一条人命就那么没了,就是这么荒谬。郑洪山什么也说不上来,可他又能深切体会到生命的现实。明白有时候生死仅在一线之隔。
飞机的轰鸣越来越强烈,很明显他又回来了,在天上嗡嗡乱叫,来去自如。
漫河湾的乡亲们找到了主心骨,呆在周先生的身旁,尽可能地将姿态放低。又把地上的垫草和枯枝败叶护在身前,仿佛那是相当拙劣,可笑又可悲的铠甲。大家对这主意不谋而合,竭尽所能地找来一切能够护身,能够自卫的东西用来保命。哪怕手里握着一把尘土,也能感到心安许多。
飞机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内,同刚才如出一辙,越飞越低。谁能保证这次又能带走几条性命呢?明明就已经带走了一个。
与此同时,板车上昏迷的上校终于说话了:“不用怕,这是侦察机。”
上校三天来没有说过一句话,气息十分微弱。上校沉沉地咳了两下,打开了声带,终于能像常人一样说话了。
“先生……”
周正听见上校在喊,于是叫道:“爸,他醒了。”
周先生望着上校,既慌乱又欣喜,感叹他醒得不合时宜。
“先生,不用慌,那是侦察机……无碍的。”
飞机的轰鸣很刺耳,似乎近在咫尺。
“什么鸡?”周先生问。
那飞机传来低沉而连续的轰鸣突然断了,静止无声,像飘在天上的风筝。同时又发出一阵闷响——钢板碰撞的声音。地上的人们统统缩紧脖子,舱门打开了。
人们看到那怪鸟身后出现一条无可名状的物团,哗啦啦地在天上散开,又窸窸窣窣,像雪花的絮片,向广袤的大地徐徐坠落。那是由红白蓝三种颜色的碎纸片,乍一看色彩缤纷,混杂在一起乘风而下。犹如轻盈的雪花充盈了整片天空。人们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望着那密密麻麻的纸单在空中,像雪花飘零,像大雨倾泻,有些落在城里,有些落在城外。
原先无比恐慌的人们惊呼,沸沸扬扬地去追寻那散落的传单。而那架飞机,此行的目的便是如此,投送了千万张毫无用处的废纸,一溜烟,彻底远去。
很快,那些纸张掉在人们脚下,铺满了整个世界。人们发现,那纸上有字,例如;*****,日本天皇万岁等字眼。周先生反复端详着那些文字,眉头紧锁,发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QS县被列为军事行动区。那意味着还会有更多的飞机,大炮,甚至坦克开进QS县城,甚至会爆发武装冲突。这对于手无寸铁又食不果腹的老百姓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他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有些人已经开始打点行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