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棒棒很忙 (第2/2页)

如果碰见平常路人，风格便是这样——

“姐姐，才画的beautiful指甲吧，别动，我来……”

“老板，去谈生意回来了啊，这些小事，放下放下…….”

无以例外，尽是把人往好的夸。好像在“棒棒”眼里嘴里都是高大上，真善美的景像。其实不然，由于他们抢生意太过热情，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搞不清状况，以为遇到一伙拦路打劫的人。

就像王述文他们学校周围的情形。每年外省新生入校报道，附近的车站很快被扛着“长枪短剑”的“棒棒”沦陷，留下一群悲观的学生守着行李瑟瑟发抖，唯恐人财两空，只差报警。

王述方经常在校外活动，平日闲时没少观察这群人的活动。他们等活儿时爱一起吹牛，喝酒。生意清闲时，就聚起打牌或学小孩三脚猫的功夫相互打闹解闷。

在钟师傅住的那栋老楼里，王述文还跟老头厚脸皮参加过一次“棒棒”的家宴。说是家宴，其实就搭一个木箱子，上面放两个在街上拎回的熟食卤肉，旁边搁两箱啤酒，坐在楼道外开喝。

这群其貌不扬，大部分是进城务工使力气的农民，私底下自带一种天真，朴素与憨直的底色，同时你不经意也会被他们狡黠或油滑给套路进去，不过小小的算计，也无伤大雅。

……在学院周围，一边是高尚体面的艺术骄子，一边毫无背景的卑微群体，一边是光鲜靓丽的生活，一边是苦中作乐的生存......这些既鲜活又反差，取材于社会的日常形态和原创生活画面的元素，在受了四年的艺术熏陶的王述文这个初出茅庐的学生看来，未必不比某些学院派，艺术圈的无病呻吟，不知所云的所谓艺术更有艺术创作的价值。

拿定主意，他便跑到学院办公室找到系主任，询问毕业作品可不可以换其它表现题材。

或许系领导对这类专业不好的学生离经叛道的想法早有领教，为了维护学校学术的开放性，实验性，竟不置可否的任由他去。

就这样，毕业作品交稿的头一天，王述文换上钟师傅提供的导具，又找宁艺借了一部很老的傻瓜相机揣在身上（以备随时记录），在得到钟师傅邻居们的首肯后，就扛着扁担绳子，大步上街切身体验创作。

他先找了个人行道的阻拦石，像许多平常的“棒棒”坐在上面等着生意。

不多时，几个同行就聚了过来。

王述文一看几人长期历练的体格，身材紧实、筋骨分明、皮肤锃黑锃亮。相形之下，自已感觉身体单薄得没有丝毫的竞争力。

于是，他找了个理由请一位同行用相机给自己抓拍了两张，就溜开了。

他沿着马路来到街中心一家百货商场，在对面的小广场找了个水池沿坐下，眼睛紧盯从大楼进出的购物男女。

一个小时过去，也不见生意，一个长头发的年轻同行找到王述文。他递给他一支烟，问他是不是从江对岸过来的？

王述文对这位比他看起来都艺术的同行既不主动，也没有拒绝，俩人默默蹲在一起，望着眼前的行人，预判谁更像有需求的顾主。

又一个小时过去，露天的气温爬升很快，王述文和他的同行小哥移到墙的阴影下躲起来。

生意没等来，他的室友却不知怎么找过来了。应该说，宁艺不是来专程看他，而是带着他的所爱苏敏，从他面前飘过。

有女人没朋友的东西。

王述文傻子般的坐在地上，又被毒辣的太阳这么一烤，身上那套老式军装“棒棒”服顿时黏糊不堪，他心情变得十分糟，又发现长发小哥也不见了。

等王述文去买完矿泉水不久，小哥手上拿着一把零钞回来了。他开始抽着烟，有一句没一句向王述文介绍未来的事业规划。

……这位小哥初中毕业后，就从江那边过来，立志要干一番一事业。别的“棒棒”撑死一天赚一百二百元，他年纪轻轻，不能这样没远见。他指向不远的学校，说一次在那里能赚这个数——他一只手相继比了个“一”和“五”。

见王述文无动于衷，他又高调宣布，马上要接一个画**的业务，还是二手信息，给他开价就二百五。前两天去学校“试脱”，里面的老师唯一要求……他讪笑的掀起衣服，露出他扁平的小腹，告诫他肚皮还要练练，线条不突出。

他未来还要立志成为专职模特，还要学画画……

王述文自惭形秽，竟然又和一个长头发的艺术家撞上了，还是个“棒棒”。

他耷拉着脑袋。拖着扁担独自离开，不再关注揽生意的事，想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填饱肚皮再说。

“喂，棒棒，跟我走。”不远处，一个胖女人打着阳伞，大声招呼他。王述文又挟着扁担，让过车流，横跑过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