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雨季之前 其6 (第2/2页)
“敬埃戎。”
“敬埃戎。”
二人交换酒壶大饮一口,虽然掺了海水的威士忌味道古怪,但是这份苦涩于此情此景刚刚好。
“万幸,经历了这一切,丽诺尔不记得宅邸里发生的事情,刚刚在宿舍里我测试了一下她的魔力,她并没有因为受到心理创伤而在在魔力中掺杂黑色的杂志,着实给我捏了把汗。”
“黑魔法师吗?……我对魔法一窍不通,抱歉。”
“无妨,斯托利亚初皇开创出来的魔法体系,本质上是使用人体的生命力量去调动周围环境的游离魔力并在术式以及阵法的约束下赋予其形态,这样的一套极度不稳定的体系,换句话说,魔法师的心理状态会影响赋予的形态如何,”
芬尔克斯喝了一口酒,顿了顿继续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倘若一个魔法师陷入了极度绝望而无法自拔的状态,那么他的负面情绪会在赋予的形态上蒙上一层黑色的阴影,以极具破坏力的方式施展魔法,并且施展出来的魔法会反噬到施法者身上,再次影响使用者的心境,在这样的死循环下,魔法师就会变得充满负面情绪,始终会使用如此恶劣的魔法,也就堕落为了黑魔法师。”
克里福德想起了宅邸中出现的巨狼,那滔天的恨意和残忍的杀戮**让他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背。
“不必担心,黑魔法师一旦堕落就再也不会回归到最初的形态,丽诺尔的元素亲和依然为霜寒魔法,我已经确认过了。”
“那宅邸中的巨狼是……?”
“仪式的蚀刻,或许。”
“蚀刻……?”
芬尔克斯突然猛地回过头来,紧盯着克里福德的眼睛。
“既然我的老战友埃戎将丽诺尔托付给了你,那么我能相信你能承担照顾丽诺尔的责任,对吧?”
克里福德不假思索,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衣领,正式地给了自己的承诺。
“那么,我将告诉你一件关于丽诺尔身世的秘密,这件秘密原本只存在于我,米科尔森和埃戎三人之中,一直对丽诺尔隐藏……但是本该逃离的命运价码依然找上了她,但是你要答应我,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让丽诺尔知道,连同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绝对,绝对不可以。”
“善意的谎言,和我们刚刚做的一样,对吧?”
“没错,克里福德·普罗维登斯先生。”
芬尔克斯将他所知的蚀刻仪式信息和盘托出,并且讲述了当年在德洛斯境内时,他们三人遇到的一个在暴风雪中撑着黑伞逃亡的神秘男人的故事。
克里福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知道是伤口的痛觉残留还是心理作用,在他听完芬尔克斯讲述的故事后,冷汗再次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得知的,是一个足够颠覆德洛斯的教廷和斯托利亚的王庭,并且彻底摧毁烙印大陆神系的秘密。
“初皇在上啊……正因如此,你们为了保护丽诺尔,才选择远离边境,远离帝国主大陆的南罗斯林。”
“是的,”芬尔克斯倒了倒空空的酒壶,“所以你要答应我,你要不惜一切代价作为她的守秘人,在灾厄的洪流中保护丽诺尔,洗去她身上的蚀刻,不管她之后会在哪里,你要帮助她,找到属于她的应许之地。”
二人的谈话刚刚结束,校医院的沉重木门被推开,丽诺尔将黑伞作为手杖,从中缓缓地踱步而出。她的神色不再悲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中的释然。
“芬尔克斯校长,克里福德先生,以及校医院的各位,辛苦了。”她说。
芬尔克斯和克里福德向丽诺尔,汉弗雷斯的家主微微鞠躬,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与对埃戎的悼念。
“请允许我再次麻烦诸位,给予汉弗雷斯家族的管家,埃戎先生,一份体面的葬礼。”
罗斯林雨季的第一场暴雨,随着黎明的到来而暂时停息,只留下星星点点的残存雨滴掉落。晨曦的太阳自东方升起,万千利刃刺破乌云,照耀在宁静的海面上。清晨的海风吹散透湿润气息的氤氲,穿过北罗斯林苍白王国的沙原,绕过分隔南北岛屿的萨图克山,轻抚艾伯斯学院的高塔尖顶,散向南罗斯林的山丘和洼地,直到罗斯林城。一夜的大雨和暴风下,汉弗雷斯的宅邸已经变成了焦黑的废墟,骑士和神官们在上面搜索着,寻找死者们的骸骨和丽诺尔的踪迹。
在克里福德和芬尔克斯的帮助下,丽诺尔拆解在暴风雨中几乎毁坏殆尽的小货船,收集了稍许干燥而平整的木头,搭起了一个简单的火葬架。在众人离开病房期间,她一个人整理了埃戎的衣服和遗容,尽可能地让埃戎有在宅邸时的体面。埃戎的遗体躺在火葬架上,嘴角依然残留着一丝微笑。
温暖的火光燃起,跳跃的火苗将埃戎的身躯淹没,丽诺尔撑着黑色阳伞,面向北方伫立在岸边,她已将身上的校服衬衣换下,换成了淡黄色的条纹高领衬衫以及黑色的紧身风衣,她从埃戎的管家服上撕下了一块带有汉弗雷斯家族玫瑰纹的黑金色布条,作为自己的领结,长长的白金色微卷长发也打理完毕,用细细的发卡规矩地固定着。
“要去北方吗?”芬尔克斯撑着另一把伞在丽诺尔背后说道。
丽诺尔点了点头:
“正如校长你说的,我要去凛冬山的学院,找到能洗掉蚀刻的人。”
一辆学院的货船已经准备好,克里福德正在指挥商会的水手们整理风帆和调整舵轮。昨晚的后半夜,在芬尔克斯的指挥下,用魔法将会长要亲自出海的消息寄送给了远在罗斯林城的普罗维登斯商会,水手们仅用了两个小时就带着克里福德的船长服前来。为了避免被罗斯林骑士察觉和给学院留下不利证据,克里福德决定用学院的船出海。
“北方冷,要多穿一点,不要感冒。”
芬尔克斯将一件宽大不合身的西服外套披在丽诺尔的肩膀上,拍了拍她的肩。
“这是埃戎的,”他说,“破破烂烂的,所以我让裁缝补了补。”
丽诺尔抚摸了一下领口的汉弗雷斯玫瑰家徽,将父亲的怀表挂在了外套的内里。
“解除蚀刻之后呢,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我没有好好的送别父亲,我想,至少要不留遗憾的送别埃戎,”丽诺尔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挂绳小小的香囊一样的布袋,上面有一团暗红色的繁复火焰纹路,随着岁月的变迁而有些掉色,“从埃戎身上拿到的,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我小时候见过……埃戎一直随身佩戴,想必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我想,至少,我要带他回家。”
芬尔克斯看着丽诺尔手里的挂绳小布袋,思绪又回到了遥远的凛冬山前线。从前的埃戎和米科尔森二人背靠着背,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成为了在骑士间流传的奇幻故事。但是问起埃戎的故乡,他一直闭口不谈。
火光渐熄,克里福德呼唤着丽诺尔的名字,示意她船只已经调试完毕可以出海。丽诺尔在埃戎的火葬架上捧起一抔灰烬,小心翼翼地放在小布袋中,仔细地打好了结,踏上了前往帝国主大陆的甲板。
“愿你在这被诅咒的宿命里,始终有赐福与你相伴,指引你到你所属的应许之地,丽诺尔。”
芬尔克斯校长在太阳雨中撑着伞,望着远处的学院小船逐渐消失在海天相接的地平线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