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死之后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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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顿和费利蒙来到禁闭室时,首先看到的是死到不能再死的大门。
往里面看,是两个人紧紧拥抱着。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单方面拥抱着另一个相对娇小的人。
历经无数战役的费利蒙和艾顿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他们见惯了死人,自然知道,现在西泽尔抱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们不相信西泽尔看不出来。
可为什么,他还在低声对那具已经死透了的尸体说话呢
就算如此,他们两个也不敢上前去打扰现在的西泽尔。
军雌紧紧抱着怀中的尸体,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与意识般,眸光茫然,偶尔会试探着摸上对方柔软的头发,低下眼帘生涩地替他理一理凌乱的发丝。
嘴唇轻轻动着,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他们认出他说的是为什么
费利蒙和艾顿跟在西泽尔身边这么多年,从寂寂无名走向战绩辉煌,从来没有见过他现在这副状态。
他们无法形容,只不约而同后退几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比如颇有疑点的卡米拉之死。
不与西泽尔相比,卡米拉的单兵作战能力绝对站在帝雌的顶峰,为什么会轻易地被那个叫做怀德的军雌斩杀
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哪怕他们暂时无法动那个雌虫,也一定要让z1军团付出代价
他们在探索号上寻找着线索,可惜这艘星舰明显不是z1军团的大本营,利奥波德十分谨慎地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把柄。
费利蒙与艾顿回到驾驶室,却见到他们的长官已经站在了这里,打横抱着雄子的尸体,正抬头看着天花板。
“长官”
费利蒙迟疑地喊了一声。
西泽尔听到声音转过身,表情很平静,带点一如既往的冷淡。
怀里的裴怀清头正靠在他胸膛上,表情安详,没有丝毫死后的狰狞,就像是乖巧地睡着了。
他们的长官似乎已经恢复了平常冷静睿智的状态,好像和刚刚对尸体说话的不是同一个人,他言简意赅地指示
“看天花板。”
驾驶室内忙活的军雌闻言,都跟着抬头去看,发现了一副巨大的壁画,画风漆彩陈旧,好像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这个画的是白鲸在海洋里游泳”
“好像还有岛屿,岛上长着奇怪的植物。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植物。”
“宇宙中那么多星球,有没见过的植物不奇怪吧。”
他们谈论壁画的时候,艾顿不动声色地靠近西泽尔,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即使是了解西泽尔如艾顿,也看不出自家长官现在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线索,又好像一直在走神,过往时时锐利的眼神涣散,抱着尸体的手却仍然安安稳稳。
艾顿担忧地问道
“长官,你最近睡眠时间加起来只有三个小时,真的不考虑休息一下么”
皇室被推翻后,各方势力重新洗牌,西泽尔为了维持和平安定,一直四处奔波,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一句累。
他就像是天边挂着的那颗启明星,永远笔直地指引着众人正确的方向,理智,寒冷,又遥远。
可现在,艾顿才发觉,他们的启明星不是假想中的战斗机器,他好像也会累,也会茫然,也会无措,露出从未示人的一面。
“艾顿。”西泽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裴怀清怀里轻轻拿出两个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这是他从裴怀清手里找到的,样子有点像他平时佩戴用于处理军务的屏蔽指环,可更加复杂精致,托着一颗已经黯淡的s98矿星石。
一共有两枚,但圈环大小不一样。
西泽尔思考了很久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但他觉得见多识广的艾顿应该会知道。
“什么”艾顿辨认出来了,“这是戒指。”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让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语都有些艰难。
“长官,您也许可以把那枚稍微大一点的,试着套在自己的中指上。”
西泽尔却回绝了他“我抱着人,暂时不方便。”
艾顿眼神回避“那长官您”
“请帮我请一个星期的假。”西泽尔忽的说,“我从前没有请过假,积攒的假期应该够了。”
何必是够了啊,简直绰绰有余。剩下的军务他和费利蒙处理也就够了。
但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该如何告诉长官,你抱着小皇子尸体一脸怅然失落的样子真的不适合独处啊。
他突然有些心疼西泽尔。
有些人失去了才会珍惜,可西泽尔却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
他出生在军营,成长于战场,艾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被少年身上清冷却如利剑般坚锐的气质折服,从此甘愿围绕在他身边,成为环绕月亮的星星。
但这样的人,他不懂喜欢,也不懂怎么去喜欢。
艾顿看着西泽尔远去的身影,又想到那两枚订婚戒指。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一直在前路等待着一个习惯了用尖刀利刃朝向前方的人呢。
第一天清晨,西泽尔把裴怀清的尸体抱回了自己家。
他们之前住过的小别墅被拆了,否则他会把裴怀清带回那里,他一醒来就能看见熟悉的环境。
西泽尔的家里几乎什么也没有,雌父与雄父都死了,只有佣人会定期打扫院子里长了很高的杂草,花园荒芜一片,无人居住。
西泽尔不在乎这些,但他把裴怀清放在自己床上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里过于空旷。
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与心跳,四周很静,连动物鸣叫的声音都没有,放在过往,并不让他觉得难熬。
可这里,明明有两个人在。
裴怀清分明还在。
他见过太多死去的人了,虫族,兽人,蓝面族,还有其他一些人种。无一例外,他们死去的时候就像只动物,不像一个人。很难想象他们曾经也有过婴儿时期,曾经天真无邪地牙牙学语。
但裴怀清不是,他死的太安静了,就像只是睡着了。谁也不会死的这么安静,也不会死的这么干净,好像在开玩笑,又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西泽尔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发了一会呆,过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在发呆。
刚刚想了什么,他已全然忘记。
但他找到了新的目标。
他把那两枚戒指轻柔摘出来,好像怕是在吵醒熟睡中的人。有些行为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反正就是这么做了。
西泽尔想到艾顿的话,他把那枚稍大一些的戒指往中指上套。
完美贴合。
就好像是他自己订做了似的。
但他不可能会去做这种无用的装饰品。
他这么想,可摸着手指上黯淡下去的宝石,竟然生不出任何想把它摘下来的想法。
他又去看裴怀清。
小皇子躺在他的床上,身上还是凌乱的。有人提出要让入殓师帮他清洗身体,好好打扮后下葬,西泽尔拒绝了。
他轻轻抚摸着小皇子的脸颊,是冰冷的。
小皇子的行为逻辑好像很难理解,西泽尔一个人时,总是想分析他的一系列行为,可是一无所获。
“你能说说话么”西泽尔道,“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告诉我。”西泽尔跪坐在床边,直视裴怀清无声无息的侧脸。
“告诉我,我听着。”
“裴怀清”
他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西泽尔年轻而热血的生命里,战阵、训练、家人、战友,都是线条般清晰的一切,他为自己编织出一张永不偏航的地图。
他是拜伦家族最优秀的雌子,是天赋卓绝的天才指挥官,他把守护帝国与平民作为一生的信仰与目标,哪怕曾被打落机甲,独自负伤在荒原暴雨之境奔走三百公里,都从未动摇过。
多年前,还是一年级军校生的他,在与高年级学生的作战中被暗算到屡屡败退,直到最后半个小时绝地反杀,最终在己方阵营竖起胜利的旗帜
哪怕阵亡,永不投降。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可以坚定地朝着目标前进。
可现在,他累了。
雌父死了,雄父死了,哥哥死了,卡米拉死了。就连一直缠着他的小皇子也死了。
他失去的,是不是有点多。
多年来积攒的疲倦让这位向来骄傲的指挥官跌坐在地上,无焦距的目光注视着眼前一切空荡荡。
不,一定有什么可以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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