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伙。 (第2/2页)
金唯很不自在“谢谢,你自己吃就行。”
他好像没听到,又夹了两筷子,才坐好,继续闲聊“那北市呢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比起览市呢”
“各有千秋。”觉得停下来不说话气氛太窒息,金唯还是仔细回答了他,“北市,什么都很美,兰江风很舒服,夜晚开过的邮轮很漂亮,新年江边会放整夜的焰火,枫林南湾附近的极地南广场,经常会放我的广告;”
“城北,我在那儿读的大学,那边红墙绿瓦,春和景明,每一条路都有很好听的名字,和城南的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不一样,那边什么都很老,风吹过,都是岁月的味道,很像以前的览市,览中附近也是这样,很老。”
“金小姐还是挺恋旧的。”他轻笑一声。
金唯不知道他这句话是简单在点评她的这段话,还是话里有话,又在说她之前明明好像对叙旧兴趣不高。
可是她真的,找不到和他叙旧的任何意义,他身边有人,各种各样的女人,他在这个环境里生存很久,游刃有余,已经融为一体,所以他来赴这一个约,对他来说也没任何意义。
他又不会真的爱她。
看他一直在喝酒,没怎么吃菜,金唯还是主动出声聊两句“司总呢,怎么选择了,北市呢”
“喜欢啊。”他扯了扯淡薄的唇,“人不会永远待在一个地方。”
“嗯。”
“总会因为一些事,换一个地方。”
“嗯。”
“你不是觉得,北市很好吗那我不能来”
“不是。”
“你觉得我应该喜欢什么”他侧眸瞥她。
金唯嗫嚅了下红唇,缓缓呢喃“我以为,你会继续读化学,一直在览市,一直像当年那样”
“当年哪样”
金唯笑了笑,“也不太记得了。”
司泊徽眸色一深,喉咙里停着的一句“你来了这里,我跟着你一样不是挺好”彻底停住,最后咽下去,收了视线落在杯盏中。
“览市挺好,北市也挺好的,有我喜欢的东西就行。”他生硬地说了句。
金唯想起原来那个侍应生说的,老板怀念南方的生活,但是现在生活圈子只能在北方。
也许他只是初来时怀念吧,所以给这个园子设计时就有了这个名字,他现在肯定一点都不留念南方了。
她点点头,附和“嗯,对,喜欢就行。”
司泊徽端起酒杯“那金小姐,这几年,这十年,在这过得开心吗”
金唯轻笑,“开心,养得起自己了,挺好的。”说完,忽然定定瞧了眼他端起酒杯的手,第一次这么直视他,“从前的事,我不太常去回忆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也回不去了。”
司泊徽握着酒杯的手指骨泛起了白,杯子差点碾碎在指间。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牵起一抹笑回应她,表示他听到了,随后没说一句话,只一口一口地喝着酒,喝到最后有些醉意上头。
上次喝得这么多,还是大三那年看到她出现在览大礼堂跑路演。
他的小姑娘或许在离开览市两年后,在他为她仓惶闪烁的眼神心疼且心头悸动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和他不是一路人,也和他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这十年,只是他一个人在日夜惦记她。
吃完饭,八点多。
金唯被司泊徽送到园子门口,那儿停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他说“我司机送你,我就不上去了,喝多了也说不了话。”
金唯很自然地扭头冲他说“嗯,谢谢。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他笑意不达眼底,但是很温柔地点点头,“身子注意点,走吧。”
这两个字砸在心口,金唯总觉得,好像过后两人就不会再有交集了,这场重逢后的第一顿饭,忽然像散伙饭。
但是,这不就是她最后直视他说的那句话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他现在身边来来往往的那些人,和那捧洋桔梗所表达的意思背道而驰。
他拥有的这无法估量的一切一切,让他有绝对的权利和资本这样纵情声色,包括想要她这样一个女明星也唾手可得。
他不需要独一无二忠贞不渝的感情。
可是她期待啊,她总不能容许他真的好像,想以这样非单身的情况下喜欢她吧
车子走了,司泊徽站在门口点了根烟,深深抽了好几口,呼出来的烟雾浓得模糊了眼前长街的视线,渐渐看不清那车子的尾灯。
“泊徽。”
一道清冷中夹着关切的女声从园子里传到门口。
司泊徽一边抽烟,一边站着,恍若未闻。
脚步声挺快到了他身边,和他齐肩站在门口台阶上。
女人身上的小香风套装上比起原先多了个配件,背了个素雅的帆布袋,上面印着“览大华清院”几个藏青色的字。
她冲他轻笑“你在这干嘛呢今晚请什么合作伙伴吗”
司泊徽没说话,只是指尖点了点烟灰。
继续放到唇边时,女人伸手去要拿那烟“别抽太多。”
最后一秒男人瞧了瞧她,黑如点墨的眸子里有着让人生畏的光。
奚令玫怔了下,默默垂下了手。
她扭头往那长街的路口遥遥看了眼,“你今晚和什么人吃饭啊还在那东苑,平时死活外人不能进,什么大人物能让你去作陪还上那儿吃去啊”
男人薄唇含着烟,神色寡淡得好像要与这个夜融为一体了,声音也淡薄如平直的晚风般找不出一丝情绪“有事吗”
奚令玫顿了顿,眼神有些落寞。
不过下一秒她又恢复如常“明天是袁导生日你知道吗”
他没说话,偏头看着远处。
奚令玫紧紧盯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半晌,小声嘀咕了句“你是不是连他生日都忘记了数典忘祖的家伙。我们还要在北市待几天,袁导生日我们一起去吧”
“没空。”
她挑眉“你很忙吗”
他又没说话,仿佛半个字都吝啬开口。
奚令玫清冷的脸色有些崩塌,飘起无奈,“我真的不知道你放弃自己引以为荣的成就跑到北市来读这个所谓的金融做什么,泊徽。整天见那些奸诈狡猾的商业巨头,自己也泡在那纸醉金迷中很舒服吗”
她伸手准备去搭他的手臂,还没碰到他的袖口就被男人抬手躲开,那双穿过烟雾望着她的眼底有着比郊外还要暗与深的颜色。
奚令玫感觉周身气息一刹冰冷,如坠冰窖冷,她默默再次垂下了手,只是嘴上忍不住继续说“有那么忙吗看你每天出入那些娱乐场所倒是挺空闲”
说到这,奚令玫脸色变得愈加有点不好,“还插手那个娱乐圈,你不会是看上娱乐圈里哪个女明星了吧”
司泊徽抽烟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奚令玫再次收到他投来的黑如点墨的眼神,顿了顿。
司泊徽薄唇轻捻,声色如雪一般裹着凉意“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你”
她不可思议地看他,声音无力,眉头深拧“你不会真的,放弃保研考来这北市读金融,这离经叛道的人生规划,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还是娱乐圈里的那些乱七八糟负面缠身的女明”
司泊徽抿了抿单薄的唇,琥珀色的瞳孔似乎一刹变了颜色,染上石墨一般的深沉。
奚令玫最后一个字被他的脸色压在了喉咙口,噎得好像要心梗。
她偃旗息鼓,不敢再说什么,转身三两步下了台阶走了。
清冷的月附着在依然原地不动的男人身上,往地上投下深长的影子。
司泊徽仰了仰头。冷月在那双本该柔情似水的琥珀色瞳孔里渡上一层寒气,让其没了以往的温度。
司泊徽想,什么负面,他的大明星,从出道至今,从十四岁至今,都和璞玉一样无暇美好,没有一丝丝的瑕疵。
如果不到北市来,不入这个圈子,那这辈子,这漫长的一辈子,他们都不会有一丝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