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夜照九州明 八十九:前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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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在海外的见闻如此丰富,和你相比,我的一生,倒显得狭促多了。”
酒楼之中,廉央和邱少鹄被包裹在热切的氛围中。二人“一见如故”后,自然来到这里,“把酒言欢”。
佳肴丰盛,廉央沉浸在美酒之中,同时也给邱少鹄倒了一杯。
推杯换盏,邱少鹄接过酒杯,却并不饮用,让廉央多看了他一眼。
既有疑惑,也有着对他敬酒不吃的不岔。
“廉央兄台误会了,”邱少鹄淡淡地说:“我并非不饮酒,只是这次,不想因为喝醉,就减少我与兄台相处的时间。”
恭维对方。
……
傍晚的海港,宁静的海湾中,是无数光华在雾气中朦胧升起,照亮过往。如同海底中深藏的游龙浮上海面,龙鳞反射着粼粼波光,带着深海的隐秘。
在路灯的照亮下,无论是海港装卸的货物,还是另一边扩建港口的工地,人来人往,都呈现着一种井井有条的氛围。是在一天的末尾,即将结束劳碌前,平稳地最后收尾。
“安逸是人所追求,但正因为求之心切,得到后,也往往会沉溺其中。”
成庭栋站在海港大堤上,居高临下审视着一切,拿着烟袋,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了缭绕不停的烟气。
此时的他身穿粗衣,头未戴正冠而是以斗笠覆盖,来往路过的人,都只会把他当成寻常渔人看待。
“但这岂非民众所想?若是太平安康,谁想要刀马兵戈。想来你我当年逃难时,梦寐以求的,也不过如此。”张奉荣此时也穿着简衣,丝毫没有一个知府的架子。
“若是太平一统,自然理所应当,但现在朝廷偏安一隅却不思进取,呵——”成庭栋说话中,走下大堤,来到港口一侧的海滩上,平视着如车水马龙的海港。
离海岸近了些,才看到此时海水的颜色有些深沉,近岸如深色染坊,浪花拍下,留下淅淅沥沥的颗粒沉淀,清水退回海中,又重新浑浊。
“远海有地动,将海底的沙子震了上来,才让海水变浑,这在海边可不是好兆头,”张奉荣说:“过两天,说不定就有大浪要来了。”
“你身为潮门知府,这时候不在衙门待着,却和我在这闲逛,不怕传到朝中御史耳朵里,让那些言官们上奏参你个渎职?”成庭栋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味。
他此番过来,是特意顺着之前的线索,来查潮门港隐藏的问题。只是碰到张奉荣,纯属巧合。
“我?我若能安心待在衙门,又何必来此。”张奉荣破天荒露出苦恼,“民意汹汹,来讨公道的人快把我的衙门冲塌了,下毒案水落石出前,我也只能四处躲躲。我又不像你,身子硬朗着,年过四十了还能在马上颠簸一天不下来,万一出个好歹,朝廷就得派人来接我的班了。”
“我早告诉你,别总一天到晚只顾着看文案,你这细胳膊细腿,不好好锻炼一下,怕是真成了说书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文人了。”成庭栋知道,身为五品官的张奉荣,论修为不相上下,但到底是文官,要是真打起来,对方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练,和谁?你练?行啊,把你家传的武经‘大灭修罗诀’教给我,我就和你学。”张奉荣到底和他是多年深交,这时候即便“狮子大开口”,也不会让人觉得恶意。
“武盛绝连,大灭修罗”。原本绝连关成家威震关中的绝技,现在也只能在江南偏安处,在两个老友的谈笑间,隐约显露曾经的峥嵘。
成庭栋嗤笑一下,道:“你既不姓成、又没拜师,我凭什么教你。”
说话间,成庭栋听到了一些“嘶嘶”的声音,低头一看。
他们现在离水陆交接的地方已经很近,时不时有什么混杂在海中,被浪花拍上岸边,到他们脚下。
是一只奇特的小鱼,通体银色,却反射着蓝光,长着一双小的几乎看不到的眼睛,却有着一张几乎比脑袋还大的嘴巴,以及满口把嘴巴都撑起来合不上的尖牙。
这小家伙的性情还十分凶猛,一见到成庭栋过来,就急不可耐在沙滩跳动着它小小的身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似乎就要跳到成庭栋身上用它满口的利齿咬上一嘴,然而不过是原地徒劳。
成庭栋随意一脚把它踢回到海中,又听张奉荣继续道:“这是银蓝鬼鲷,本应生活在深海中,应该也是被海底的地震给赶上海面的。”
“它的性情很奇特,如果只有一两只,就十分温和,只会寄生在一些大鱼身上,靠吸血为生。但若成群结队,就变得集体凶残无比,会主动攻击他们遇到的任何东西,用自己的尖牙啃光猎物的血肉。但奇特的是,在它们咬人时,嘴里分泌的唾液却能促进伤口愈合,是医家不可多得的疗伤圣物。”
“照你这么说,做它们的猎物,应该很痛苦,一边被不断啃食,一边伤口又在愈合,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啃噬干净。”成庭栋说:“而且它们只有成群结队才有这个胆子,一旦落单,就不敢造次。恃强凌弱,倒是和一些歹人一模一样。”
他说话中,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港口。
港口仍旧闪烁着明亮的光,光线之强烈,让他连幕后黑暗里又藏着什么,都看不清了。
……
邱少鹄从酒楼出来,与廉央分别,走在夜色的街巷。
背后是尚未散去的欢声缭绕,他脸色铁青,忽然蹲在巷子角落,呕吐不停。
为了稳住对方,他强行忍下自己心中滔天的恨意,去和廉央虚与委蛇。
这种感觉,让他自己发自内心的恶心,指甲也不知几次刺入自己的皮肉中。
邱少鹄没有贸然下手,因为他没有发现机会。廉央的修为和他不相上下,如果一次失手,他怕自己此生再也没有杀死对方的机会。
同样的,他几次也想给廉央下毒,但他同样没有任何机会。廉央就像一个狡猾的狐狸,始终没有露出自己的破绽。
而邱少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到了最后,和对方约定,明日一起去泰安楼“看戏聚会”,廉央最后满意离去,只等明天。
一直吐到再无可吐,恶心的感觉仍旧缭绕在邱少鹄心中。既是对于自己需要虚情假意和对方谈笑的不适,也是对于明明机会近在眼前、自己还要忍耐的愤懑。
他的手不断颤抖着,是一种极端的愤怒、不甘、还有激动的心情。
明天,明天正好是清明,就在那个祭奠的日子,他要送对方彻底上路!
“哎呦,你这是怎么了?”赶来的栾温看到他这幅样子,吃了一惊。
他是被邱少鹄提前让人找来的,这次却第一次看到邱少鹄如此失态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抢走了玩具、又重新抢回来的孩童,欣喜中带着让人不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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