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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卷四完) (第2/2页)

“还有呢?”

又是一个简短的手势。

“去散步吗?还有呢?”

最后一件事是:在散步时收集各种样奇形怪状的小石头。女人猜了很久才猜到,后来她下车了。

车上只剩下哑巴和我。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

我发现,哑巴显然因为刚才的交流过于耗费体力而露出了一副疲态。

换着是我,我才不问他这么多问题呢,我想。

我想问的问题只有一个:对你而言,生活是什么?

他能答得上这个问题吗?或者说,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怎么会是一个显浅易懂的手势呢?抑或他又要竖起几根手指才足以说得明白?

哑巴就近在眼前,可我们却好像相距甚远。

是的,我不懂得这个哑巴的意思,很多人也不懂得他的意思,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但哑巴至少还有一双眼睛可以看见这个世界。他的瞳孔天真无邪,带着微笑。

回家时,我顺路过去老奶奶家里探望她。我已经有很久没见过她了。

我到她家的时候,她已经准备睡觉。老人家早睡早起,还没有到七点就做好了自身的清洁工作。有时她嫌弃淋浴太麻烦,就用烧饭之后炉灶里的余热加温一锅水,用来擦拭身体、泡脚,那就当作洗澡。

她那一辈的老人家都用炉灶。炉灶已经成了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对此有种近乎迷信的偏执。她的儿子们一度给她买了很多现代电器,最后都给她冷落在一旁,依然坚持着老习惯不变。我就是在她这种上两代人的生活环境之下长大的。我很多时候帮她给炉灶生火,但我的技巧总不如她。她能够用几根小木柴搭起一个支架,然后从日历里撕下一张纸就能轻易地生起火来。这种技巧我一辈子都学不精。于我而言它只是一种新奇的玩意儿。于她则是一辈子的生活。

有时候在炉灶前盯着那些熊熊燃烧的柴火会望得出神。冬天时它们还能给周围的室内带来温暖。你会觉得,那些哔哩啪啦的柴火是有言语的,它们正在诉说着生命的规律。要是待在炉灶旁盯久了它们还会触抚到我的身上来,在我的脸部映得一片通红。

大花猫成了老花猫,还拖着一副臃肿的皮囊。它跑来过的时候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灵敏了,这一点很明显。她现在过的是一种退休的生活。更喜欢躺在地面或者哪个角落的边上朝你冷冷地望几眼,而不是一看见你就跳到你面前喵喵叫。它也当起了一个生活的看客,冷眼旁观而不参与。

小花猫也长大了,一眨眼就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小猫野性难驯,天性独立,从来都不缠人。你刚刚看见它,它就跑开,从不喜欢被人抚摸。

老奶奶也是一只老花猫,她已经老得不能再用老来形容。她以前一个小时就能做好的事情,现在必须放慢节奏用半天来完成。一个老人家应有的小毛病她都犯齐了。老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农民,弯腰驼背的活儿做过很多。我懂事之后,她就算不做家务也是弯着腰驼着背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嘛,那个年代的人能生的就尽量多生,做家务带孩子也是弯着腰驼着背,她的背脊已经弯得和“龟仙人”有得一拼。

我不知道她一生当中最美好的年华是什么样子的,我并不完全了解她。人一生当中的顽固观念几乎都是年轻的时候形成的,我并不知道老奶奶年轻时经历过什么。她不是一个愿意长篇大论的人。她说出口的故事都是些零零碎碎没头没尾的片段。它们仅仅是一种情绪,一种评价,或者一小段回忆。听她自言自语的那些说话,你就会知道,她内心最真实的那句话即使说了出口还是留给自己的。旁听的人仅仅是旁听,听完没多久就会忘记。

小的时候我一大早跟着她去菜市场买种子,看见她到农地播种,我也偷偷到市场买了一包种子。那时我在她家的阳台放了一只破旧的铅笔盒。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将种子放到旧铅笔盒里,并装满了水。没过几天,它们就长出嫩芽,并迅速向上生长。但这个势头持续不了多久,嫩芽就凋谢了。我又重复试了几次,还是一样的结果。最后我不得不拉着老奶奶的衣袖向她请教。

得知我偷偷地买了种子而没有告诉她,她只是对我笑笑。她说,种子放在水里是生不出来的。她问我还剩下多少。我将剩下的都交给她。此后每隔两天,我都要到她那块农地里巡视一次,看看那些从地里抽出来的嫩芽相比昨天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

等待开花的过程很漫长。要不是她催促我过去看看那些种子的话,我几乎都快把这事忘记。我下到地里时,它们都开花了,还抽出了花丝,蜜蜂围绕着花丝嗡嗡叫,我还以为它们要偷吃呢!

我问老奶奶是不是可以动手收成。因为它们已经生长得很高,就好像绿色的杆子插在地里一样,还有花丝从顶部那些包裹着的绿色棒子里抽出来。我以为里面的果实已经长成。

老奶奶笑着告诉我,还要再等几个月呢,没那么快!

我当时的想法还很幼稚,总希望所有事情都可以在三天之内产生结果,否则的话我会很快地忘记这件事。

直到老奶奶再次催促我到地里,自己手里提着两只大胶桶和一把镰刀时,我都没有记起这件事来。

我跟着她下到农地里,那块曾经播下种子的位置已然是一片金黄色的玉米地。我帮忙收割,装了两个大桶都装不完,最后还在手里捧了几个。

这事之后没多久,整片农地都堵上了水泥,盖起楼房。

对她而言,种地是一种生计,同时也是生活。现在就算有这个闲情雅致也无地可种无事可做。况且她现在已经老得不再适宜干农活。

我在她家里待了一会儿就溜了。她要睡觉,我不想打扰她,也不想给她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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