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掘墓者 (第2/2页)
月已升,但长街依旧静,人依旧冷,刀依旧快。
月已迫近,将一切压抑在沉默和不言当中。
月影下,只剩一尊石像,伫立在秋风。
费子七早已踏入翠玉楼。红蓝色的珠串门帘在一袭黑衣之下,也已成为纯黑。就算一盏灯放在他的身边,也很难让人觉察到。
一排乌云吹入银河当中。
从镂花金木楼梯上走下一人迎客,竟是老鸨子。
老鸨子笑道:“是刚来这里的吧?红玉,快下来认认这位!”
费子七却挥手:“不是刚来,不找红玉。”
老鸨子还是笑着:“那您找谁?我现在拽她下来。”
费子七冷笑道:“我找一个兄弟。”
老鸨子叹道:“这时候不早了,能留在这儿的,也都是熟客,你要找谁,跟我说就好?”
费子七道:“华玉青。”
老鸨子道:“他今天也好奇怪,没来过这里。往之前说,他每个月都要来二十回——”
费子七根本等不及。
只来二十回?如果他要等待整整二十天呢?
时间不等人,人更不等。
费子七只挥一挥衣袖,老鸨子的人便已僵直,脊椎从头凉到尾,竟有“咔吧”声响。这一招快极,夺人穴道只在顷刻间。
周围的人,无论嫖客还是妓女,都已停下手上的事情,亦或嘴上的事情,转头侧目来看这朵乌云。
胭脂气很浓,但再浓不过杀人的气息。
烛火灯红,却在费子七的身上暗下来。
甚至连竹叶青都洒在地上,妓女的泪和嫖客的口水也淌在地上。
翠玉楼正是一座宏伟的楼,眼下却有屠杀场的味道。
就因为费子七!
一个嫖客突然喊道:“你是他妈什么人!”
又一个道:“你是真不知道,这里是翠玉楼,要找你那野娘,也不该来这!”
费子七笑了。这种笑是最让人害怕的。
他又缓缓闭眼,吐了口气。
就在所有人都要放松警惕时候,刀鞘晃动。
费子七要拔刀,就一定要碰刀鞘。杀人的或许不是刀鞘,但有刀鞘总归是好的。也许哪一天不想动手,只需压一压刀鞘。
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刀下留人!”
费子七根本不回头,就已猜到是寅阮。
寅阮厉声道:“你要是真的杀柳下跖,就不要向别人拔刀!”
费子七道:“我做什么事,要你来管吗?”
寅阮道:“你可以不让我管,但要先问过我的指头!”
费子七冷笑道:“你终于承认了?”
寅阮道:“承认什么?”
费子七道:“承认你指法高明。”
寅阮道:“我的指法再高,恐怕也没有你的刀法强。”
费子七叹道:“我的刀根本不快。”
除了寅阮,所有人都是一惊。
但凡走江湖的人,听到这句话都会逃命,因为只有费子七才会说这句话,就连学他的人也没有一个。
方才的嫖客已抖似筛糠,抬起一只手,问道:“你是费子七?”
另一个也问:“大名鼎鼎的道门豪,费子七?”
他们仿佛已能看到下一刻的自己,尸首分离在空中,仅仅留下一处刀痕。
妓女中有不认识费子七的,看到这时,也害怕起来,瘫在各自的男人身上。
费子七缓缓摇头:“不是我。”
众人长舒一口,正欲笑。
费子七突然道:“还能是谁?”
寅阮接道:“你这样说,会不会让棺材里的人都听到,再跑出去?”
费子七道:“不会。棺材里的人已经是死人,既是死人,怎么能跑?”
寅阮笑道:“你不会真的在和我说柳下跖的事情?”
费子七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这样以为,也是可以的。”
寅阮叹道:“看来你不傻。”
费子七道:“他根本不敢跑。”
寅阮问道:“为什么?”
费子七冷冷道:“柳下跖,人称白眉神,娼妓的守护神。他要是敢跑,又怎会以盗跖的名字自称?”
寅阮忍不住道:“可我只是一个女人。”
费子七道:“哦?我看你连女人都不是。”
寅阮“呵”了一声,道:“随你怎样说。”
她心里清楚,费子七至少现在不敢拔刀,至少在找到盗跖的棺材之前。
翠玉楼还是翠玉楼,月亮还是月亮。
皓月当空,亥时过半,正是一轮圆月。月光远远打在楼梯上,打在老鸨子和嫖客们的脸上。
二楼的紧里间,盗跖就在那间屋子。
他的确想跑,想随着月光消失在古镇,却连走路的能力也没有了。
人就是这样奢靡。平时不注重的事物,往往在最需要它的那一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