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日万 )【修】 (第2/2页)
她只能无声的站在原地,然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哭不出来,宛若无头的苍蝇,全然没有了方向。
只能随着大众的步伐,跟着世俗的流程,一点点送着师娘,火葬,进棺,上山。
她是那样的面无表情,是那样的冷静,甚至在火葬场的时候,她都好像毫无波动。
图长安先头也是这样冷静的。
直到人们真的要将于梦兰的尸体送进火炉的那一刻,他突然猛的往前一冲,竟是想直接扑进火炉,就这么随着于梦兰一起就去了。
好在被制片提前安排好的保镖们拦住了,保镖们面无表情的拽着他。
图长安那一把老骨头了,却不知从哪里跑出的力气,不要命的一般挣扎的想向前冲,直到最后,尸体完全没入了火炉吗时候。
图长安直接休克进了医院。
人群随着图长安走了,安怡欣还站在火炉前,她没哭过,却好像比哭了更严重。
翟澜刚刚知道于梦兰仙逝消息时,她还在跑路演。
路演这种东西若是只跑几场,那叫做享受。你可以和你的观众面对面的交流,讨论心得。
但是若是场次一多,便只剩下机械般的疲惫了,甚至有时说话时脑子都在走神,嗓子都会含着血。
更何况这夏天的天气,总是会突然变得闷热的,那是山雨欲来,雨要下不下的样子,好像一块巨大的布,压在每个人身上,惹人厌烦。
而影院的空调又实在喜欢调的过低了些,弄得翟澜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便也就是在这时,死亡的消息猛的刮来,电影圈没什么秘密,所有人都在聊图长安的恋人的“仙逝”。
“仙逝”,这是个听着是一个极为美好的词语,却依旧说着很是残酷的现实。
残酷到翟澜听到的那一瞬间,甚至没有明白究竟是谁离开了,下一秒就已经本能性的开始担心安怡欣了。
但她不能立刻就离开,赶到安怡欣的身边,现场所有的光,所有的媒体,所有的营销都在她的身上,她的腿被灌了铅,甚至连让身边都人立刻给她订一张去横店的机票,都要小心翼翼,避人眼目。
她最后是勉强带着逻辑回答着问题,坚持到路演的最后一刻的。
当一切都结束了,她猛的通过后台往外冲。
却不想刚到门口的时候,大雨轰的一声直接落下,像是整个天都压了下来。
盛夏来了。
所有的飞机航班开始延误,甚至因为电影院这边人太多,一时间,竟是车子都打不到,而保姆车挤不进来,里面的人也挤不出去。
最可怕的是根本联系不上那远在横店的安怡欣,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围城,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实习生见她惨白的脸,连忙定了最快发车的去往横店的动车车票。
但眼前的人群,车子移动的实在都太缓慢了。
散落的人群你簇拥着我,我簇拥你,混乱不堪。无数的伞在雨中打着架,互相触碰,像是一场战争。而没有伞,到处行走的人们,又像一个又一个的无声的默读者。
安怡欣却是一个异类,她没有伞,却也不沉默,她近乎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在伞的缝隙中死命的穿梭着,蛮不讲理的横冲直撞着。
最后在别人的骂声里,她直接冲到了大马路旁,这才能勉强的呼吸和喘气。
此刻她的口罩已经完全掉了,头发混乱不堪,却什么也不想打理的,直接就眼疾手快的想抢上一辆空车。
却见有人和她同时握上了车门,应当也想上车了,毕竟是大雨天,谁不想回家呢。
翟澜看着那人悠哉的一边开车门,一边玩手机的模样,突然一愣,眼睛直接红了,轻声说“对不起,我爱人那边不知道发生什么,我现在真的,就想要过去,”
也许是她那双眼睛红得太过真诚,也许是她那的语气太过无措,那个也想上车的小女孩,有些被吓到了,连忙退开了,抬手示意,让已经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她赶快上车。
翟澜连忙着谢谢。
而司机见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这模样,话都不敢多说,要了目的地的地址后,立刻就飞速的往车站那边赶。
动车不会会延误,但需要的时间太漫长。她卡着点上了车,开始一遍一遍的拨着安怡欣电话,直到最后,她甚至不敢拨了。
因为已经事情好像已经乱到,连小助理的电话都已经开始忙线,她不知道那边究竟怎么样了,但是肯定不是她希望看见的模样。
倾盆大雨夹带着雷击,张牙舞爪的,照亮了天空。
待她到了横店,天色已暗淡,她直冲去片场,却收到的是那边已经赶往火葬场的消息也是小助理回的,安怡欣的手机直到现在都一直打不通。
她只能冒着大雨接着赶往几乎是城市的另一头的火葬场。
火葬场在极为偏僻的地方。
偏僻到,出租车司机不愿再往深处开了,只能靠翟澜自己撑着伞往前走,踩的一脚深,一脚浅的满是泥泞。
她在那样雨里,还坚持着给安怡欣发着信息,说的大约都是“别怕,我来了,我在呢”,和“我们来送师娘最后一面,没关系的。”之类的话语。
但最后当翟澜满身是雨,匆匆赶来的时候,图长安那边已经因为悲伤欲绝,人进去了休克要送往医院抢救,而师娘这边,已经进了火炉。
她未曾能见师娘的最后一面。
只能看见,望着是师娘的尸骨进火炉后的安怡欣低着头,在混乱的人群里,寂静到几乎要崩溃的神色。
所有的人都围着制片,这种死亡哀悼的场所,本就是带着社交的属性很多人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来也不是为了送于梦兰,只是想在图长安个制片面前刷刷脸罢了。
而安怡欣不一样,她静静的看了很久的地,然后抬起来头,那样愣愣的盯着火炉,一声不吭的。
像一只迷路了的小兽,浑身是伤,拼命的露出不锋利的爪子,想要却抵御外敌,却也只有茫然无措,孤独难平。
翟澜心疼了,她太心疼了。她猛地冲上去想抱抱安怡欣,但是哪怕被她抱在怀里,安怡欣也毫无反应,安怡欣的身子只是晃了一下,就好像要跌倒了。
安怡欣在晃动间,好像恢复了些意识,她呆了一下,缓缓的转头望向了安怡欣,她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那一下子好像只剩了乌黑。
“怡欣”翟澜害怕极了,忍不住唤道。
安怡欣听到了翟澜的呼唤,也渐渐看清了翟澜的模样,眼睛里逐渐有了一丝亮点,接着眼泪便涌了出来。
她们两个缓缓的滑倒在地上,翟澜紧紧的抱着安怡欣,生怕她受伤。
然后就感觉自己肩膀上隐隐有湿意,接着耳旁那隐忍的,几乎不可闻的哭声由小及大,最后竟是真的哭到泣不成声,全是沙哑。
雷电交加不散,应着夏日的狂风骤雨雨,太冷。
冷到翟澜只能紧紧的拥抱着自己怀里的少女,用自己已经湿透的身躯,吓出的冷汗,把无助的安怡欣紧紧抱住,想用自己身体的温度,让两人一起变得温暖。
但最后,却是连她也没有忍住,簌簌的掉起了眼泪。
这大概就是离别吧。
把一切都写在了眼泪中。
送于梦兰上山的时候,来的人很少。
虽然有太多人想来吊念,但是都被图长安拒绝了。
她说于梦兰喜欢静,不喜欢人多,而且她爱美,且不愿让人看到它不漂亮的一面。
所以最后真的送上山的时,除了图长安,于梦兰家人,几个老友,还有安怡欣这个小徒弟,和小徒弟带的小尾巴翟澜了。
花圈,锦旗,痛哭的人群走的极慢,而抱着骨灰盒的图长安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的,却没有人品不出其中的悲戚。
夏日的大雨刚刚下过,地面上都是湿的,天空却泛起了暖光有阳光透射下来。
图长安把于梦兰缓缓地埋在了山间一处宝地之中,他选了这座山最好的位置,找了最好的大师算的山脉,算了风水,花的钱多到吓人。
晚饭时分几乎所有人都离去了,只剩下图长安和安怡欣她们。
图长安对着满地人们的的脚印,在空气中飘着烟香里沉默不语着,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看那具坟墓。
安怡欣和翟澜乖乖的站在他身旁,当一个背景板。
“我第1部电影是在这拍的,我当时手上只有500块钱。一穷二白的,设备录音机全是从当时的厂里偷借出来的。”
图长安随地的找了那儿坐下,完全没有坐像,倒有几分当年那不良和游子的模样。
“我当时电影学院刚刚毕业,不想被分配工作,然后也不想在厂里上班,其实我去上过。副导演干了一大推,美术,执行制片也有弄过。”
“就是拍不了电影你知道吧掌不了机,我当时觉得我就是天底下最牛逼的。倾家荡产也要拍自己的片子,别人都说我是神经病。”
他抽了根烟,他这段时间抽了太多的烟了。
“兰,当时还在美国留学呢,她大院子弟,家里严,却不嫌弃我,只从大洋的那边送了我一句话。”
“你知道是什么吗”图长安问安怡欣道。
安怡欣其实知道师娘说了什么,以前涂长安喝醉的时候,老是喜欢跟她说这个故事。
于梦兰师娘当时远渡重洋就说了两个字叫“加油。”,还规规矩矩的加了个句号。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信封只要再撕开,夹层里面是一大笔的钱,应当都是那时候师娘的私房钱,也成了图长安,图导创业的第一笔基金。
“她说,加油。大不了我养你。”
“我拒绝了,我想着哪能让她养我啊还跟她吹牛,总有一天要带她去吃麦当劳”
“其实她那时候在美国,只有过不下去的时候才吃麦当劳,那都是垃圾食品,她精贵的胃可不受麦当劳这个苦。”
“但那就是,那个时候的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师娘上山的那天晚上,风很暖,图长安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之前的故事,那都是独属于他和于梦兰的回忆。
最后晚辈听见了,山谷听见了,风听见了,便也散在了风里。
图长安回去之后,和没有了魂似的,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闭门不见客了整整四天。
而安怡欣因此被迫的,要去整理了师娘的遗物们了,整理的时候她经常总是会有一些恍惚,有些寻不到自己的魂。
弄的翟澜担心的一步都不敢走,但合约,通告单,却在逼着她接着往前跑着。
最后她一咬牙,把所有的路演时间都调到了上午,而下午,不论多远,她都飞快赶回去,陪着安怡欣,就这样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像陀螺一样不要命地旋转着。
几乎不给自己喘息的余地。
不想,还是安怡欣先心疼了。
安怡欣有一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手抓到了身旁的翟澜,却一下子只摸到了骨头,已然有些硌手了一点肉都没有了。
她转头一看,发现翟澜竟然已经瘦的比前些天的乐音还要吓人了。
“别。别这样了”安怡欣这些天一直在哭,哭的鼻子里都是哭腔,好像消不掉了一样。
翟澜真的太累了,却还是轻轻勾起了一个笑,满目温柔的望着安怡欣,然后用吻封住了安怡欣所有拒绝的话语。
“让我陪你一会儿吧”
“虽然我也离不开电影和权力,以及,但让此刻的我陪你一会儿吧。”
我的爱人。
四天后,图长安出来了,宣布剧组一起进苗,要开机了。
毕竟曾经那个,让他必须留着的理由已经不在了,那何不快些离开呢。
恰巧翟澜正好所有路演结束,结束了两边硬跑的情况,和安怡欣一块狼狈进了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