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非她不可 (第2/2页)
忽然,一个食盒递到她面前,她吃惊的转头,借着昏暗的月光,她认出了来人——朱希孝。
“饿了就吃点心,不饿就嚼点儿山楂。”朱希孝说着将食盒塞到夏昕怀中。
李夏昕抱着食盒,嗫嚅道:“我满肚子不舒服,不知道究竟是饿了还是烧心,对不起,让你这么远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福伯到北镇抚司找我说你还没有回去,我们俩曾在这儿谈心,我猜想你既然是因心烦不想回家,应该会来这儿,‘心有灵犀一点通’。”朱希孝说着换了一副揶揄的口吻:“在我印象中,李夏昕是从不识忧愁为何物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平日里,朱希孝“嘲笑”夏昕,她肯定会怼回去,可今日,她却沮丧的道:“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无边的乐观,莫名其妙的开心’,现在看来,我所谓的无忧无虑,其实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从未遇过真正的烦恼。”
“我知道你为什么心烦,因为‘门当户对、齐大非偶’,对吗?没错,我们的确不相配,在世人庸俗、浅陋的观念中是你配不上我,但其实,是我配不上你。在世人眼中,我们家很厉害,爵位传了六世七代,到了我们这辈儿,我们俩兄弟还能深受皇上器重,在朝中位高权重,却没有人深想一步,我们家是怎么起家的。我的曾曾曾祖父朱能跟随成祖爷起兵靖难、因功受封,这就是我们成国公府的起家;我的曾曾祖父朱勇在‘土木堡之变’中兵败战死,追封平阴王。试想一下,若成祖爷跟宁王朱宸濠一样的结局,或我曾曾祖父不是牺牲而是兵败逃跑,那我们家人最好的结局也是发配边境、为披甲者奴。正德朝,江彬得宠那会儿,我爷爷朱辅为了保住我们家而巴结江彬。你们李家是医药世家,做的是治病救人的营生,你父亲更是不恋禄位、志在行医济世;而我们家祖上呢,起兵造反、败军之将、谄媚奸佞,我俩到底是谁配不上谁?”
李夏昕愕然,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王炜,怯声声的道:“大人,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不仅把你自己的祖宗给骂了,还把皇上的祖宗也给捎带了,你就不怕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朱希孝眉头微皱:“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自然是欺君之罪,要被杀头的,就算传到我哥的耳朵里,也得给我两百板子。你放心,今日的锦衣卫,只监视别人,是无人监视的,所以不会有人向皇上打小报告。至于我哥的板子,把我打哭了,不是有你照顾我、安慰我吗!”
“你哭?”李夏昕“噗嗤”一声乐了:“好难想像你哭是什么模样,大人你哭过吗?”
他当然哭过,她被田中吊在崖边时他哭过,她说恨他时他哭过,就在今晚,他为了她同哥哥顶嘴后,亦差点落泪。不过,朱希孝是不会跟夏昕说这些的,他装模作样的回忆:“忘了,小时候吃奶那会儿,应该是哭过的吧!”
李夏昕收起了俏皮的笑,一本正经的道:“大人,我知道你跟我说这么多,甚至不惜大逆不道的将自己的列祖列宗都给搭上,是想告诉我‘王侯无种英雄志’,世人眼中的高低贵贱亦非正确的价值取向。其实,这些我都懂,小时候爹娘就是这么教我的。人生一世,真的可以做到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吗?世事充满了难测的变数,而我们人本身又有着太多的局限,要想无愧于天地良心,喜好之事、珍爱之物有时候是必须舍弃的。大人,其实,我是被爹娘捡来的,我的亲身父母到底是谁,我根本不知道。究竟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能让他们狠心的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扔掉呢!他们或许是流民逃犯、山贼海寇或□□头目,总之,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们还在,只要我找到了他们,就一定会和他们相认。”
“夏昕,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夏昕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朱希孝,勉强一笑:“大人,我不是乡下的傻妞土包子,我爹也算曾是在朝中任职,而我自己也读过一些史书,所以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人□□故、人言可畏,懂得三人成虎、五人成章、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以你成国公府二爷、锦衣卫左同知兼北镇抚使的身份,娶一个坐堂郎中的女儿、一个药婆为妻,朝臣们顶多在背地里笑话你一阵子,可你若娶一个海寇、乱党的女儿呢,满朝的御史言官们会怎么做,你比我更清楚。”
朱希孝激动的道:“夏昕,且不说你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还不知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父母是出现在朝廷‘明正典刑’的布告上的人,我也有办法解决,夏昕你相信我!”
“你怎么解决,做一些假证据,说我是某位高官勋爵走失的女儿或私生女吗?大人,你可以为了我低声下气的去求人,我却做不到为了你而背弃自己的养父母和亲生父母,去做别人家的假女儿。对不起,说到底,是我对你的心不配你为我做太多。”李夏昕犹豫片刻,终于道:“大人,趁我们现在还未深陷,送我回杭州吧,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朱希孝双目冒火:“还未深陷?送你回杭州?李夏昕,我对你的心,你竟如此视而不见。总之,我一定要娶你,‘你不想嫁我’之类的话不要跟我说,待我去你家提亲时你同你父母说,后果会如何,你自己想清楚。”
他这是在要挟,以她的父母、家人来要挟她答应嫁他!
李夏昕歇斯底里的大喊:“朱希孝,你这是蛮横、霸道、不讲理,你简直就是个恶霸!”
“是你自己亲口答应按我的方式来还帐的。”朱希孝转头对王炜道:“送夏昕回去,跟朱管家说一声,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夏昕哪里都不能去,谁都不许见!”说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