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火种游子归故乡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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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云蔽日,阴风猎猎。
伴着一声沉闷而粗犷的汽笛嘶鸣,一列老式蒸汽载客列车在豫西辽阔的原野上自东向西飞奔疾驰。
列车“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在一块写有“洛阳站”字样的站牌前缓缓停下。
一位身着灰布长衫、手提半旧皮箱的年轻人搀扶着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者,随着人群从7号厢门缓缓走出。
年轻人踏上月台,两道剑眉下一双丹凤大眼机警沉着地扫视一眼四周。
出站口侧面墙上,一张印有共党嫌犯画像的悬赏布告赫然映入眼帘。
“检查!”月台上一个头戴国民党警帽的黑胖子警察发狠地喊叫着。
年轻人镇定自若地打开皮箱。
“叫什么名字?”
“谢小虎。这位是我的老师,张子龙先生。”
“干什么的?”
“在开封读书。放假没事回伊川老家看望家人,也帮着收收庄稼。”
黑胖子警察圆瞪一双牛眼,在二人脸上与侧面墙上画像交替扫描一番,并逐一例行搜身后,恶狠狠地向二人大声呵斥道:“什么龙啊虎的,听着怪凶,比屁还松!还不快走!”
年轻人与长者互望一眼,淡定地弹一下身上的浮尘,而后从容但却脚步匆匆地依次经过检查台和森严的站门。
自称谢小虎的年轻人姓谢名钟峰,伊川县鹤鸣镇鹤鸣村人。1928年考入HEN省立开封第一师范学校。1932年初加入共青团,不久加入党的地下组织。之后不久由于叛徒出卖而不幸被捕入狱,一个月后由恩师张景龙——也就是方才被他谎报“张子龙先生”的“老者”设法保出。
为广泛发展党的组织,壮大革命队伍,上级党组织特别委派张景龙、谢钟锋返回豫西家乡播撒革命种子,开展革命活动。
张景龙、谢钟锋出得洛阳站,搭乘一辆老式人力车一路向南,经过千年古刹关林,翻越山水之胜龙门,然后徒步向东走二十几里山路,渐渐步入山道崎岖、怪石林立的万安山区。
张景龙、谢钟锋二人从坡势较缓的万安山北麓登山,依次翻越龙王庙、玉泉寺、朝阳洞、水泉石窟等名胜古迹,健步登上万安山顶峰“北金顶”。放眼望去,峻极连天的峰峦,犹如刀削斧劈一般,棱角凌厉,挺拔林立,宛若新笋斜尖,鳞次栉比,凸显勃勃生机。嶙峋怪石之间,草木葱茏,藤蔓缠绕,偶尔夹杂一些山枣野果,俱被张景龙、谢钟锋不忍遗漏地顺手摘下,聊以填充长途跋涉中的辘辘饥肠。
行至半山坳魏明帝高平陵处,张景龙告诉谢钟锋,魏文帝曾携带近臣、家眷到这里打猎,为后人留下“虎超乘舆,孙礼拔剑刺之”的典故;宋代欧阳修也曾漫游于此,并特撰文以记。所谓“皇宫对嵩顶”“云收中岳近”的诗句,便是昔日皇宫圣地与万安仙山珠联璧合、相映成趣之美妙意境的真实写照。
穿越“南天门”景点,张景龙、谢钟锋二人沿万安山南麓的崎岖山路边走边谈,迂回而下。行至山脚,穿越一片红叶似火、秋色渐浓的柿树林,只见山南旷野阡陌纵横,庄舍交错,棉吐白絮,黍飘紫缨,呈现一派豫西山区的金秋美景。
谢钟锋弯腰从路边地头摘下一朵罂粟花,放在鼻下深深地闻了一闻:“哇!这是什么花儿?好香啊!”
张景龙也摘下一朵放在眼前瞅了瞅说:“应该是罂粟花吧,也有人叫它‘大烟’,是一种很有价值的观赏植物,也是制取鸦片的主要原料。”
谢钟锋将罂粟花掬在手里,不无欣赏地说:“是啊,这东西既好看又好闻,既值钱又管用,应该算是好东西吧。但仔细想想,咱们农民种这玩意儿多少年,从没见有哪一家因此而发了财脱了贫,却有不少农夫抽大烟上了瘾脱了形儿,甚至还搭上性命的!”
张景龙把视线从手中的罂粟花移向广阔的原野,边走边说:“罂粟也和世上万物一样,都是利弊并存的。深受其益的是坐收渔利的罪恶当局;而深受其害的,正是辛辛苦苦种植它的农民。这就是我们劳苦大众世代贫穷的主要原因。唐朝诗人郭震有两句关于罂粟的诗这样写道:‘闻花空道胜于草,结实何曾济得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谢钟锋饶有兴趣地接连采下几朵罂粟花一并拘在手里,紧追几步赶上张景龙,赞许地点点头说:“张老师说得对,仔细想想,确实就是这么个理儿。”
张景龙略微侧过身来笑望谢钟锋,不无激励道:“光我们弄懂这个理儿还不够,还要让劳苦大众都弄懂这个理儿。关键是要设法唤起民众齐心协力来改变这一不良现状。因此讲,钟峰啊,我们***人时刻要晓得这肩上担子的分量哟!”
张景龙、谢钟锋并肩而行,快步翻过一架土坡。
忽然从前路田间传来低沉凄婉的男声歌谣:
一天两顿汤,
饿得心发慌。
冬天无棉衣,
夜晚宿庙堂。
这些苦日子,
啥时能过光……
张景龙和谢钟锋循声望去,只见前路田间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叟肩背柴捆,正佝偻着身子吃力地向前赶路。
“这就是劳苦大众发出的呻吟和呼唤!”张景龙望着老叟慨然地说,“在我们豫西农村,像这样衣食无着的穷苦百姓何止千万!我们在党的人一定要想方设法去解救他们!”
张景龙、谢钟锋边走边说,又走了十余里,来到一处翠柏掩映的清幽墓园。张景龙告诉谢钟锋,这便是北宋著名政治家、军事家和文学家范仲淹的墓园,也是本次与家乡地下同志秘密接头的预定地点。
张景龙、谢钟锋进入墓园大门,沿着由众多石马、石羊、石翁仲夹道的甬路,经过刻有“嵩少青山高道德,涧瀍碧水洁频蘩”对联的石坊,来到古朴典雅、庄严肃穆的范文正公祠。
步入祠堂,迎面墙壁上由清光绪皇帝钦题“以道自任”匾额格外醒目。谢钟锋随张景龙来到匾额之下的范仲淹塑像前,躬身将香柱点燃,插入香炉,整衣参拜。
拜毕,张景龙以平日授课时的惯用口吻向谢钟锋侃侃而谈:范仲淹,字希文,江苏吴县人。为北宋名臣,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喜弹琴,然平日只弹《履霜》一曲,时人谓之“范履霜”。
青少年时期,范仲淹常在日食两餐冷粥的困境中坚持刻苦攻读,不忘“忧天下”之初衷。中年做官后屡屡上书为民请命,议论国事,针砭时弊,直言敢谏。范仲淹因此而闻名朝野,同时也因此先后被贬山西、睦州、饶州、邓州、青州等地,最终在赴颍州上任的路上经过他的出生地徐州时,与这个世界凄然告别。
被贬邓州的范仲淹,失意却不失志,跌份却不落拓。面对滕子京所赠《洞庭秋晚图》,以其正直坦荡的人格魅力和精湛深邃的艺术修养,凭借自身超强的想象力和深厚的阅历积淀,巧用八百里洞庭湖波澜,装点烘托词家美妙心境,说忧喜,讲进退,恣肆淋漓,慷慨激昂,遂成千古传颂名篇《岳阳楼记》。
张景龙一手捋着胡须,饶有兴趣地吟诵起来:“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谢钟锋显然被老师铿锵顿挫、充满激情的吟诵所感染,顿觉两颊潮红,心潮澎湃。他zui欣赏文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等精辟之语,同时提出,范仲淹“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可谓是争取自由解放的宣言书,比美国革命家帕特里克·亨利“不自由,毋宁死”的惊世之语要早七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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