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女萝(11) (第2/2页)
主公并没有走远,甚至他能看到梁骘的背影,一动不动。
夏侯昭嘟囔:“这是干什么呢……“
他抠抠脸颊,“老头,你可知道这洞窟有什么说法吗,别是什么牛鬼蛇神行巫蛊的地方,我家主公来此祭拜的吧。“
库茹顿实在怕了夏侯昭,赶紧绞尽脑汁对答:“还真有。”
“哦?”夏侯昭来了精神:“是何方神仙?”
“我从小时候,便知晓此处有个碑,说来也奇怪,这碑有形却无字,因此不知何年何月所铸,亦不知碑为何而立。“
“无字?“夏侯昭皱眉:“恐怕是一块石头吧,你们这的人有眼不识泰山,才给当成碑了。”
“不是不是,我听老人说,此碑雕刻精美,形态逼真,不知是哪朝哪代留下来的古物。“
夏侯昭盘着胳膊探头:“真这么奇?“
“我们乌桓人相信,天地万物都有灵魂,人冥冥之中自有其命数,死后都要回到赤山去,使君既然来此,想必有他自己的原因,我们不会知道他的前缘。“
夏侯昭被他逗笑了:“看你这老头其貌不扬,说起话来倒还头头是道。“
烈日晒得人后背滚烫,像背了一团火球,库茹顿嘴唇发干,咧嘴笑:“将军谬赞……“
太阳从天空中落了下来,夏侯昭双眼都等迷瞪了,忍不住在空地上找了块石头躺着打瞌睡。
就在这时梁骘从走阴暗洞窟里走了出来。
夏侯昭擦擦口水,迎上去说:“主公。”
梁骘双手垂在身侧,拳头却紧紧攥着。
他的步履很轻,彷佛才从一场大梦中苏醒,又彷佛是故意放轻脚步,害怕惊扰了谁的心。
他的神情脆弱而无助,像才生了一场大病般,踏着虚浮的脚步走了过来,连步子都是踉跄的,走到一半,还被沙砾中凸起的小石子绊了一下。
夏侯昭立刻上前,搀住梁骘的胳膊,见他黑漆漆的眸子里也染上了洞窟里的水汽,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侯昭跟在梁骘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奇怪的是他根本猜不到原因。
夏侯昭试探:“主公咱们可以回去了?”
胡尘扬沙,鼙鼓喧塞,巫山空埋。
兰草的叶子芃芃生长,月亮何时挂在天上。
梁骘喉结上下动了动,睫毛也忽闪着眨了两下,没有回答。
夏侯昭忐忑地问:“主公看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仰头望去,碧空万里,云翳深处,两只雁相携飞过沙丘。
梁骘的心里再没有疑惑,也没有彷徨,他轻轻点了点头:“嗯,走吧。”
时至今日,胡杨碑的秘密,我终于解开。
生生世世,是你给我下的情蛊。
……
回程的路上,大军于高旷地带驻跸,远处树木凛肃,山石崔嵬,丘陵交错盘亘,蓝天白云掩映下,努鲁儿虎山绵延不绝,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
鸽子扇动翅膀,俯下云层,穿过林场,停在营地的旗杆上。
有个看模样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少年跑来:“这里居然还有鸽子,小白鸽,你从哪来?”
“别乱动。”任丰把铁戟叉进沙地,走到他面前:“这是传递信息的鸽子,军营重地,动了你哥要生气。”
跟随梁骘东征西讨数月,他的眉目间已经锤炼出几分肃杀之气。
军队里的人都是这样,号角随时吹起,战争顷刻打响,马革裹尸,风餐露宿,不会留给你讲究的机会。
如今的任丰皮肤粗糙,身量也壮实许多,就连颧骨也被北地的寒风摧出了两团紫红,乍看上去,再也难寻半点往日贵家公子的倜傥。
任丰继续教训他:“把你从青州接来,是让你每天游手好闲晃荡的?”
虽然名义上都是舅舅,梁融可和梁骘不一样,梁融的母亲是梁骘母亲尹氏当初陪嫁的媵妾,也是梁骘同父异母的弟弟。
“要你管!”梁融把鸽子抱在怀里,用手指梳着羽毛:“谁说我一天游手好闲啦!刚才夏侯将军还教我使枪来着。”
“夏侯将军人呢?”
“在……呃,大概是在张将军那里吧。”梁融边说边小步朝后挪腾。
任丰伸出手指点了他两下,才走开没几步,又不放心地去而复返,脚步有些跛。
“你哥今天要考你文章,好好想想吧,别惹他生气。”
梁融半垂着眼帘,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任丰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原来那么可爱一个小孩子,怎么长成这样子……我真郁闷了……”
梁融抬高嗓门:“你还是操心你的腿,平地走都能跌了,真不知怎么上战场。”说完冲他做了个鬼脸。
“臭小子懂什么!”
“呀!我去告诉我哥你打我,他肯定要罚你!”
“行了,行了!这又怎么回事!”常卢连忙跑过来,先将纠缠到一起的两位大爷扯开,好说歹说才将梁融请回自己帐子。
出来时,他也瞥见了任丰腿上缠的白布:“咦,小郎腿受伤了?跌了,有事没有?”
任丰苦笑:“看主公心情闷闷不乐,博他一笑罢了而已,那里就真跌了。”
到了下午,梁融果真被请到大帐中。
梁骘先是让他背了左传,又考了几篇兵论,接着搬来案几席垫,命他当场写了篇文章。
一炷香的时间,梁融嘴撅的老高,看样子很不乐意,可他看着脸定得平平的兄长,又只敢闷闷地撅嘴掉脸,多一句话也不敢吭。
梁骘让常卢看过弟弟的文章,常卢啧啧称奇:“前几天教小公子学周易,也是大有进益,小公子天资聪慧,想来假以时日,多多培养,来日又是一个奇才。”
梁融有点羞赧地挠挠脖颈。
梁骘伸出手,常卢便几步上前将东西搁在他手上。
梁骘抖开绢布,一字一字开始读:“歌舞会迷乱人的心智,酒色会削弱人的杀气,权贵们沉溺在声色中,便会失去对战场的敏锐,也会变得自以为是。”
梁融慢慢低下头。
“……自以为计量万无一失,将自己的心思袒露给仆人奴婢,终将有一日会葬送在疏忽中……”梁骘的语调渐渐慢了下来,好像正在认真思考,忽然他抬眸问:“这是为什么?”
梁融脸仍旧埋得很低:“因为他们被麻痹,很愚蠢。”
他对父母没有什么记忆,兄长把他接到青州那年,他也不过几岁,虽说他是梁骘的弟弟,但若论性格,他和和任丰倒更像亲兄弟——在梁骘如丧家犬一样受人辱骂的时候,梁融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他的童年里,没有过为温饱发愁的记忆,他被哥哥保护的很好。
常卢揣手站在一边,思考的更复杂些:对主公来说,自己的亲弟弟太有攻击性,不知是福是祸?
而梁骘却很快说:“长史说得对,若无大贤大智运筹帷幄之人,光凭厮杀,如何可安天下。”
常卢瞬间松了口气,脸上挂起笑容。
“往后你们就知道了,”梁骘将羊皮水囊递给弟弟,又拍了拍外甥的肩膀,笑着鼓励:“叫你俩多出来转转,没坏处。”
他又奇怪地对梁融扬眉:“这写得不也非常好吗?你怕什么,脸耷拉得都能拧出水了,我之前也并没有总是教训你吧。”
“咳咳……”任丰没憋住笑。
梁骘又把他提溜过来:“怎么了,哪里好笑,说出来大家听听。”
梁融赶忙找补:“教训也、也不是没有……”
听说他哥几个月前还打了任丰一顿板子,枪打出头鸟,这次冤大头也该换个人当了,于是谄媚地拍起马屁:“不过都是应该的,哥哥,都是应该的。”
梁骘斜眼看着弟弟,眼角颤了颤,露出一个安静看他表演的浅笑。
熹和三年秋末,齐侯梁骘掉拨五万兵留守辽西,恢复旧制,设乌桓校尉,还军邺城。
越明年,将军于征直入大漠,大胜乌桓,其余众万余落,悉徙居辽东郡,自此乌桓入朝进贡。
秋天过去,冬天悄无声息地来了,豫州的冬天虽然寒冷,雨雪却稀少,家主袁匡已经离开旬月有余,至今仍旧未归。
袁匡的妻子高氏带着两个孩子去郊外寺庙祈福,等到了寺庙中,她却借口身体不适,先回房中休息了,留下奶娘带着几个心腹仆人守门。
乌鸦绕着枯树盘旋,怪叫几声,不一会儿扇动翅膀,一头扎进铁灰色的天空飞远了。回廊下,奴婢支起火炉烹茶:“夫人和大人在里面这么久了,还没说完话呀。”
奶娘翻个身,眼皮子都不掀:“高大人常在凉州驻守,姐弟许久未见,难免有知心话要说,你管主子的事做什么?”
小侍女撇了下嘴角,眼睛滴溜溜乱转。
奶娘裹紧裘衣,语气开始有些压迫:“谁敢擅自进去,知道后果吧。”
“瞧媪媪说的,怎么敢呢。”侍女忙上前捶腿卖乖。·
奶娘冷哼了一声,又开始似梦非梦地打瞌睡。
几步之隔的竂房内暖意融融,一阵低低喘息声后,高赫因瘫倒在床榻上,隔着一层青纱帐帘,只见她鬓发凌乱,衣衫也散得到处都是。
高冉将女人搂进怀中,在鬓角留下一个又一个吻,如坠消//魂之窟,蚀骨之地。
高赫因拨开他的脸:“老家伙那个姓唐的外甥女在家里住着,看样子要住久了,我欲给她寻门亲,好叫她别坏了咱们大事。”
“一个寡妇能搅出多大风浪,阿姐何必把她放在心上。”高冉不屑道。
欢愉过后,高赫因脸上潮红未褪,嘴唇也被吮吸的红肿,但她的眼神却非常炽热,也很无情。
“对袁家的事情,你不懂,袁匡只有这一个亲妹妹,这亲妹妹也只有这一个命根子,她的话语份量,岂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只要我们把这两个人拿捏在手中,何愁大业不定?”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高冉却说:“此事还需缓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对袁家我早有计划,不急于一时。”
高赫因慢慢抚摸着弟弟的脸,忽然发狠捏了一把:“你懂什么!你在外面自在潇洒了,面对那老家伙,还不是我一个人……”说着她的眼里闪出泪水涟涟。
“阿姐,那姓袁的对你好吗?”
高赫因冷冷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紧接着又环住弟弟的脖子,在唇上或轻或重辗转。
“阿姐!”高冉推开她,不满地嗔怪。
柔软细腻的手掌一寸寸向下游移,高赫因棕褐色的瞳孔含情脉脉盯住男人:“提那个老头干什么……嗯……真扫兴。”
高冉扭开身子,故意吊着她不给:“我就是要听你亲口说……”
“当然是没有你好。”接着她又倾身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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