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绝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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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二是忙碌的一天。
大早上出操,上午搬宿舍,下午整理内务。
因为大家选拔过后,都从新进文艺兵成了某某队某某分队的兵,有了正式的表演队伍和文艺方向,所以领导安排大家的宿舍重新进行划分。
一个队的住到一块儿去,能增进感情,表演时也更有团结凝聚力。
像这种三人的宿舍,是团里给新进文艺兵的福利,现在就得收回去了。
时蔓和姚文静搬到了舞蹈队那边的宿舍,是一个单独的院子,正好五间,每个舞蹈分队住一间,十来个人,大通铺。
这院子离红楼营房不远,独立于其他队的住处,是上个世纪的古建筑,重新修缮一番,古色古香又干净敞亮。
团里考虑跳舞练功常常容易伤到膝盖或脚踝,所以特意给舞蹈队安排住在这边,不用爬楼梯,很为大家着想。
院子开阔,右墙边立了几根铁杆,没事儿还能练功压腿翻翻跟头。
左墙边是一历史悠久的葡萄架,夏天绿荫如波,听说等到结成串儿的葡萄长得又圆又大,再摘下来往院子中央那口深井一镇,清甜冰爽,简直没得说,所以,领导们都没舍得拆掉这葡萄架。
时蔓搬到一分队的屋子,虽然挤了点儿,但一分队是舞蹈队里最好的队伍,分的屋子自然也是最好的。
院子的正屋,南北通透,冬暖夏凉,住起来倒也舒心。
姚文静同样搬过来,和时蔓对比起来却极为郁闷。
五队哪哪都是吊车尾的,住的屋子也是最差的倒座儿,阴潮得很,一整天都不见阳光能照进来,房子低矮,住着总觉得压抑。
两人心情各异搬到不同的屋去,刘桃则搬到了歌队那边的宿舍,住了一个多月的同屋姐妹就这么分道扬镳。
正整理内务,收拾好个人物品,时蔓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收信咯”
屋里其他女兵都兴奋着跑出去,这是邮递员来了
时蔓也走到院子里,算时间,她也该收到父母的信。
邮递员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小伙子,叫赵文,长得也斯斯文文的,穿着一身绿制服显得很有精神,肩上斜挎着一个大大的包,里面是雪花一般的信件。
他手里还提着好几个尼龙网兜、编织袋以及塑料桶等,总之是各种能装物件的东西,都是女兵们家里寄过来的。
按理说,赵文只负责送信,这些寄过来的物件只寄到邮电局,要女兵们自己去取。
但女兵们练功很辛苦,腿脚发酸,力气又小,所以赵文就顶好地帮忙捎过来,有时还能得几颗糖果糕点,或是女兵感谢的好听话,于他而言都是极好的谢礼。
现在,他就被好几个女兵惊喜地围住,姚文静也在其中。
她家境不错,父母都是工人,在炼钢厂上班,父亲前不久还当上了副厂长。
家里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很疼她,每周都给她寄点吃的用的过来。
姚文静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收到父母寄来的包裹时,不止多少同批新进文艺兵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她很受用。
当下她提着自己那沉甸甸的尼龙网兜,舞蹈队一分队那边都有好几个女兵投来向往的眼神,这让她心底阴霾一下子驱散许多。
尤其看到时蔓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封单薄的信,姚文静更觉得骄傲。
姚文静将尼龙网兜抖了抖,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故意摆给周围的人看。
一块高级香皂,一袋糖炒栗子,还有一盒小小的糖水蜜橘罐头。
东西不多,但足够让人眼馋。
单说这糖水罐头就很珍贵,许多乡下来的女兵连见都没见过,姚文静却说自己常吃,都快吃腻了。
但她也没打开糖水罐头,分给大家吃,不过抓了一把栗子,大方地分给院子里的女兵们,见者有份。
每人两颗,省着点儿吃,今天整个晚上嘴里都能香喷喷的。
姚文静为此得意。
大家伙儿都会或多或少的暗地里进行攀比。比谁家经常寄东西来,比那些寄的物件怎么样。
现在,她的家境优越富足,显然赢过所有人。
走到时蔓面前,姚文静装模作样要给时蔓送糖炒栗子,“蔓蔓,我多给你拿几颗吧。你父母在那么苦的地方,只怕也顾不上你。”
时蔓记得梦境里,也有这一幕。
她以前不觉得,还认为姚文静是真的心疼她,把她当好姐妹,等到体会过凄凉下场,才察觉姚文静话里话外一直在贬低她。
现在,她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你父母离得远,还有三个哥哥要娶媳妇儿呢,能寄点东西过来也不容易,这些都不够你一个人吃的。”
姚文静顿时有些尴尬,拎着那剩下没几颗的糖炒栗子。
“不够吃那吃我的”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提着满满的梨膏糖。
说话的人明显没听出这些话里的冷嘲热讽,天真地以为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不够吃。
这下,姚文静更尴尬了。
这可是梨膏糖大街上根本没得卖的梨膏糖这不直接把她的糖炒栗子比了下去
这时候,其他女兵都高兴地凑过来,“我吃我吃,冬云,我要两颗。”“我也要,冬云,给我三颗可以吗”
女兵们都很喜欢汪冬云,因为汪冬云很大方,性子也软,好说话。
时蔓在梦境里也认识她,很久以后才知道她是某海军首长的女儿,手下一个舰队,厉害得不得了。
可汪冬云一直挺低调的,家里寄那么多好东西来,她也不说父母的身份。
后来,她嫁了人,离开了文工团,时蔓还以为她会继续一辈子幸福下去,却没想到几年后传来她从陆军医院天台跳下去的消息
“你也来几颗吗”汪冬云探头过来,睁着大眼睛,打断了时蔓的思索,捧着她剩下的所有梨膏糖。
时蔓回过神,望着眼前脸圆圆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娇养长大,没吃过什么苦,眼睛清澈明亮又天真,就像她手上软沙沙的梨膏糖。
“好。”时蔓接过梨膏糖,感受到汪冬云眼神里对自己的亲近和善意,她抿了抿唇角,拆开成板黄纸,掰出一颗糖放到嘴里。
梦境里,她吃着姚文静好心给的糖炒栗子,汪冬云也没有因为她说“不够吃”的话而当场分发梨膏糖。
现在,时蔓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打破梦境了。
她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让人觉得是梨膏糖甜到了她的心窝里。
姚文静幽幽地看着时蔓的笑容,难受地跑到院子后墙外两三口报复性地吃完那个糖水蜜橘罐头,再把玻璃罐狠狠往地上一砸,摔得四分五裂的玻璃片映着她暴跳如雷的表情。。
她不仅家境和汪冬云比起来,输得彻彻底底。
更不明白时蔓怎么忽然变了,变得那么不如她的意,变得那么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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