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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2/2页)

他知道这样近距离的观看这幅旷世名作,对任何一个画家的帮助是巨大的。何况雪行寒山图原本就和他们师门三代人牵扯在一起,对予安,对他自己都有特别的意义。

两人看着尚且不全,缺了一卷的雪行寒山图,神情都有些复杂。

见他们已经看了半天,实习生挠挠头朝他们说“要不然我带你去隔壁看看吧。”他说完自来熟的介绍道,不久前还有一批流落国外的古画回国,那些古画大多久经风霜,有了不同程度的破损,为了再现原貌修复刻不容缓。

因此他们部门才加班加点。

雪行寒山图储藏室的隔壁是南市博物院的古书法修复科。

鹿予安点点头,跟着实习生去了隔壁。

隔壁林师叔正专心致志的对一副古画清洗,她十分认真,将温热的水一遍遍淋湿在古画上,旁边拍摄组的摄像头正对准她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镜头外导演组也在认真的看着。

实习生忙不迭小声和鹿予安介绍“你别看我们用热水洗画就害怕了,我们书画修复啊,拿到残卷的第一步就是要将书画当中的灰尘洗去,怎么洗呢,就是用热水了,用热水浸泡在古画表面之后,在吸水性好的布一点点将古画上的热水吸走就好啦。”

鹿予安其实是清楚的。因为李老头教过他。

后来他问过颜老才明白,当初的师承分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绘画,另一部分则是古画修复。颜老学了画的那一部分,而李老头两者都感兴趣,也喜欢钻研,因此古画修复李老头比较厉害。

若不是李老头后来眼睛不行

鹿予安叹了口气。

他一眼就看出来林师叔正在洗画。古画都是装裱在纸上的,而古画的修复过程,其实就是古画的重新装裱的过程。第一步就是水洗画,所谓水洗就是古画被浸在不同温度的水中,一遍遍用热水淋去画上的灰尘污渍,使画纸恢复往常的颜色,热水的温度也是有讲究的,纸本和绢本洗的温度也是不一样。

他从林师叔的动作就能够看出林师叔也是个高手。

“洗画”之后就是“揭命纸”,将破损的画芯和以前的装裱分开,然后转移到新的裱纸当中去,这张装裱纸关系着古画是否能够能够成功修复,因此又被称作命纸。

最后一步就是在重新装裱的残破画卷补上缺少的笔墨和颜色,这两步又称之为“全色”和“补笔”。

这要求补笔和全色的人有极高的艺术修养,才能尽可能还原画作的原貌。

而雪行寒山图的修补难点就在这里,补笔尚且有国手之称,又和雪行寒山图相伴长大,极其熟悉的颜老执笔,但砗磲辉的缺失,让全色几乎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林师叔正在修补的是一幅江雪图,随着一遍遍的水洗,泛黄乌黑的画卷上逐渐出现了原本的线条和颜色。只是那原本应该是雪面的纯白,如今却是一片漆黑。

鹿予安一看就发现,这是因为江雪图雪色所用的白色颜料是铅粉,铅粉很容易被氧化而形成黑,这种黑色处理起来是非常棘手的。

果然林师叔他们正对着江雪图犯了愁,如果在画作上重新用白色又失去的画作的原有的意境,但是置之不理又无法还原当时的风采。

林师叔叹了口气,让助手拿来双氧水,双氧水处理氧化的铅粉是常用的做法,只是这样化学的处理十分容易给纸面造成损伤。

她刚想要将双氧水到上去。

鹿予安却误会了忍不住提醒“师叔,你火还没有准备好呢。”

“火”林师叔不解的反问。

鹿予安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着那副画疑惑的问道“师叔,你们不是用火烧吗”

“火烧”林师叔不解的问道。

“在画的局部倒上白酒,然后用火烧那一块。”鹿予安用尽可能明白的话解释“只要观察画面的水珠,在合适的时机将火熄灭就可以。”

火的灼烧可以让泛黑的铅粉恢复成原本的颜色,而且不会伤害其他的地方。这也是李老头交给他的方法。

而鹿予安的方法也吸引了摄制组的兴趣。

负责跟拍的导演忍不住怀疑“用火烧纸可以吗”这听来就很不靠谱,用火来修复纸

一直默不作声的莫因雪突然开口道“明代装潢志上记载过火烧法。”

林师叔恍然大悟说“你说的是火烧法啊,虽然火烧处理的效果据说比双氧水更好,但是如何把握火烧的程度和具体的步骤都几乎失传,实在难掌握啊。”

拍摄组敏锐嗅到了话题度,他们虽然是纪录片类型的综艺,但是也想要有更多的话题,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哥,可以给我们展示一下火烧法吗我们这个节目就是为了推广更多已经失传的传统技艺的。这种少见的技术就应该让更多人知道。”

而这时旁边的实习生也期待的说“师父,我们之前为了试一试双氧水的浓度不是有一批铅粉氧化后的画吗小师弟可以用那个试试啊。”

莫因雪看着摄像头,眉心微皱,想要拒绝,他知道鹿予安却并不是喜欢镜头的性子。

但鹿予安却犹豫一会儿,像节目组重复道“你们是推广传统技艺的吗”

导演组连忙点头。

鹿予安不再犹豫,少年的眉目坚定说“好。”

光洁的工作台前。

鹿予安将手放在温水中洗净,擦干手指,将画纸打湿,然后屏住呼吸,用宣纸打湿,捏成条形围在泛黑铅色的周围,打湿的宣纸高高垒起来像是小山一般,将纯度极高的酒精围在中间。

此刻他专注的俯下身看向纸面,右手固定,左手一抖,熟练将火苗引到画上,只见刷的一下,蓝色的火苗跳跃在宣纸围成的小山中间,底下的铅色不仅没有在火焰中烧毁,反而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围观的众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哪怕是知道纸面上有水,火并不会将纸面烧毁,但是纸和火相接触的直观感受,还是让众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一直跟踪拍摄的摄像头的也忍不住对着团跳跃的火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团火焰上。

包括鹿予安也是。

但是莫因雪却对这团火焰没有任何兴趣,他忍不住注视着予安,在修复国画的少年明明是在恒温恒湿的的房间,但额头已经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予安的眼神非常专注,工作台的灯光仿佛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镀上一层层光,他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在灯光下格外根根分明。

而似乎察觉到莫因雪的视线,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少年突然视线越过匆匆的人群朝他这边看过,两人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少年露出一个几乎是本能的微笑。

少年其实很少笑,但是每一次笑起来眉眼都会弯起,少年浑身的张扬和锋利就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娇气的乖巧。

就像是被少年用长满刺的外壳层层包裹住的另一个柔软的自己,在笑容中转瞬即逝。

他心脏漏跳一瞬,喉结微动,手心攥紧,一种异样的感觉从他心底快速的闪过,快得几乎让他都无法分辨那是什么。

终于,鹿予安手将打湿的宣纸轻轻覆盖在上面熄灭火焰。然后将宣纸拿开,原本被氧化成黑色的铅粉在跳跃的火焰中已经恢复成最初的白色,他将画递给林师叔说“这是师父交给我的。”

“李师叔吗”林师叔恍然大悟,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叔,他们都是略有所耳闻的,如果是李师叔传授下来的,那就不奇怪了。她忍不住赞叹“李师叔真是一个奇才。”

鹿予安翘起唇角。是的,李老头一直都很厉害。

周围的实习生看他的目光已经有所不同,连忙给他递来的毛巾,鹿予安将手擦干净,声音顿了顿透露出一些愉悦“师叔,具体的方法和时间师父都有笔记,我可以给你们送过来。”

旁边一直跟着拍摄的导演看向鹿予安略有所思说“林主任,您的师叔岂不是是颜老的师弟了”

导演看着莫因雪和鹿予安的眼神几乎已经开始放光,虽说他们这次拍摄得到了国家的支持,但是如果能够和颜老这样国民级的大师扯上关系,定然能够获得足够的话题度。

现在眼前两个的两个人,一个是颜老的外孙,一个是年纪轻轻古书画修复专家还是是颜老的师弟的小弟子,怎么看话题度都很高,他们这档节目本来经费就有限,大部分都放在制作上,宣发更是约等于没有。

如今有这个好机会,怎么可能放过,于是他牢牢将两人围在中间,争分夺秒的做起采访来。

直到中场休息,导演和林师叔说话的时候,他们身边才空了起来。

鹿予安连忙和莫因雪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身快步离开工作室。

他们走到博物院的外侧,天空已经下起了一阵雨,他们两个站在屋檐上等了一会儿,雨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远处楼道内已经传来一阵喧哗的脚步声和摄像机器移动的声音,拍摄组他们来了。

“怎么办”鹿予安硬着头皮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跑。”下一秒,莫因雪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鹿予安的头上,他牵住鹿予安的手,往雨幕之中跑去。

带着淡淡桦木香气的西装外套,仿佛将世界隔成了两个部分,因为空间的狭窄,他们两人的距离隔得极其近,身体不可避免的相接触,俩个人呼吸的热气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而跑到一半,天空中的雨突然下大。

莫因雪半边身体都被打湿,哪怕这样,他依旧紧紧的将大部分外套罩在鹿予安身上。

鹿予安看到雨水打湿了莫因雪的额头,水滴顺着莫因雪深邃的眉目,滚落到线条分明的下颌,鹿予安伸出手,食指轻轻擦去莫因雪脸上的雨滴,又固执的将外套又扯了扯盖住莫因雪说“你不要只管我。你都淋湿了啊。”

手指与肌肤相接触的细腻触感,激起一阵阵领人心痒而战栗的触感,随着鹿予安指尖的移动从额头一路攒转到下颌。

“不用。”莫因雪呼吸异常的酥麻而一滞,喉咙干涩,一时间他分不清,这异常苏酥难耐的是他的皮肤还是他的心。

他忍不住看向少年,路边的灯光照在鹿予安的脸上,少年的睫毛上有些细微的水珠,少年张扬的五官多了分其他的味道,莫因雪一直都知道,少年很好看,飞扬中带着不羁,而此刻雨水打湿少年的衣服,夏季的薄衣贴在少年的身上,勾勒明显的腰部线条。

刚刚陌生的感觉又再淹没整个心底,莫因雪喉结微动,隐隐感觉到有一些失控,却又不明白是什么。

远处,门卫处的保安看着他们,夜里漆黑,鹿予安又被外套遮住了大半,保安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大声喊道“你们过来,我这里有伞。嘿,你们这对小情侣别跑啊”

莫因雪呼吸几乎一滞,神色变得极其难看起来,一瞬间他明白这究竟是怎么的一种情愫。

可他明明是将安安当做是他的弟弟。

弟弟就永远是弟弟,又怎么能是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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