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七岁稚童敢问知与谁同 (第2/2页)
素娘则不然,既把刘纬当孩子看,也当主家看,总是无条件服从。
凭心而论。
刘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两世为人,有着太多不为人知,急需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
这一年,团年宴热热闹闹。
刘纬觉得十四不太吉利,又把大黄、二黄唤进正堂。
这一天,刘家添丁。
素娘幼子取名刘慈,录入族谱。
刘纬未雨绸缪,万一哪天真出了意外,刘娇仍有依靠。
奶兄弟也是兄弟。
梁潇受刺激最深,同是峒蛮女,区别怎会这么大?是夜,逼着杨信威辛勤耕耘,誓要再添一子半女,顺便奶一奶少主,为儿女搏个衣食无忧。
素娘母子受宠,令王媛、戴旦开始反思平素所作所为,渐渐摆正身份。
刘纬一年到头享受夷陵地方照顾,不管唐不唐突,大年初二首先拜访知州。
原以为礼到便可,知州却连置两宴,一老一少,无所不谈,直至黄昏。
初三拜访知县,又是如此。
刘纬惊喜交加。
抄了三四首诗词而已,能声名鹊起到如此地步?
反正不是坏事,也没多想。
初四又携钱粮拜访常年送信的递卒,而后闭门读书。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上元节后,朝堂事陆陆续续传到夷陵,与夷陵息息相关的消息最引人侧目。
荆湖北路转运使王贽,于年前十二月十八日上疏,保举夷陵七岁童子刘纬殿前试对。
王贽以听、察之由,先赞宋太初眼慧,刘纬以弟子礼事之。
再赞丁谓才高,刘纬以子侄礼事之。
最后赞地方官员洞察秋毫。
如此,遗珠方未蒙尘,绝于苦厄。
王贽与丁谓数次不欢而散,从未这般痛快过。他也没亏待通风报信、且以官身作保的峡州知州,除了考评上上,还在奏疏中赞其牧民用心,教化有功。
赵恒留中不发,虽然温言勉励,却对童子举不置可否。
他有自己的顾虑:那首“把酒祝东风”的艺术成就,根本不是少年时期的杨亿、邵焕所能比拟的,还是等当事人上疏自证较为妥当。
天子沉默不代表民间沉默,无数才女笑骂“七尺男儿不如七岁童”,满城传唱的把酒祝东风竟是由夷陵那蛮荒吹入京师,那些个才子怎有脸在勾栏瓦舍流连忘返?
朝臣异之者,亦不在少数。
权知开封府事温仲舒近水楼台先得月,特地找来当事人戴国贞求证真伪。
戴国贞信誓旦旦,并朗出刘纬送王氏归京所做的离别诗:江水漾西风,江花脱晚红。离情被横笛,吹过乱山东。
温仲舒又关心戴国贞怎么会与刘纬失之交臂。
戴国贞没胆子学王贽、去落宋太初和丁谓的面子,红着脸把刘家里正之役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症结所在,两人心知肚明。
温仲舒无奈的感慨了句:“草莽出俊杰”。
戴国贞心急火燎的赶回家,想找些刘纬的字贴应付同僚。
戴朝宗不满的翻了翻白眼:“信在娘那里,词话被人买走了。”
“谁买的?”戴国贞暴跳如雷,“谁让你卖的?”
戴朝宗侧头想了想:“好像是中贵人。”
戴国贞立刻偃旗息鼓,又问:“钱呢?”
“二十话,二十贯。”戴朝宗拔腿就跑,“纬哥儿说了,他、我、三个妹妹一人两成,谁都夺不走!”
戴国贞目瞪口呆。
二十话勉勉强强合订成书,但页数相近的新书最多只值百钱。
与此同时,禁中福临殿温暖如春。
天子赵恒、皇后郭氏、皇子赵祐齐聚一堂,其乐融融。
内侍张景宗轻声朗读各地贺表,即不打扰一家人团聚,又能让赵恒听到官员的忠心,读到某段时,略微加重语气:“……天下大治,文风昌隆,七岁稚童敢问知与谁同……”
“嗯?”赵恒微微一顿,牵着赵祐的手问,“夷陵那孩子的事有眉目了?”
张景宗弯腰垂首:“启禀陛下,那孩子还有一话本小范围流传。”
赵恒点点头:“拿来看看。”
赵祐年方七岁,正是好奇的年龄,眼睛一眨一眨的问:“爹爹,是那个把酒祝东风的神童?”
赵恒笑道:“让他来陪你读书?”
赵祐连忙摇头:“孩儿识字未过三百。”
郭氏正色告诫:“人人均有可为人师之处。”
赵祐吐了吐舌头,可怜兮兮道:“孩儿知错,君子当无畏无惧。”
“拔苗助长并非好事,国不用奇,应以方正平和为本。”赵恒接过呈上来的话本缓缓道,“本词话基于历史原形,艺术加工。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刘纬正三省己身,全因戴朝宗的一封家书而起。
他怎么也没想到,戴朝宗那熊孩子竟然能把《圣僧西游记》变现,继而思考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圣僧西游记》更成功一点,赵恒日后封禅、封神会不会择己以备顾问?
刘纬突然发现,铁一般的事实已摆在眼前:老子似乎很有佞臣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