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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五路伐夏 (第2/2页)

为维护国家利益,救民于水火,折家将恪尽职守,他们北御契丹,西防党项,世代忠勇,名将辈出。表现最突出的当属折家军第五代将领折御卿。

契丹兵败子河汊后,时刻想着找机会报复。

却说折御卿积劳成疾,患了重病。至道元年冬,李继迁派间谍告知韩德威,折御卿病重,韩德威觉得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绝佳时机。决定趁机入侵府州,以报子河汊之仇。

折御卿带病出战,韩德威见折御卿大旗招展,只在边境处扎营几日便撤军了。

御卿病势日益加重,折母派人要把他接回家中养病。

折御卿道:“世受国恩,边寇未灭,御卿罪也。今临敌弃士卒自便,不可。死于军中乃其分也,为白太夫人,无念我,忠孝岂两全!”言罢,涕泪纵横。

第二天,折御卿病故于军中,年仅三十八岁。

太宗闻之,哀悼痛惜,追赠他为侍中,建立祠庙,赠庙额“显忠”。

折家从唐末五代的乱世中崛起,十世为将,先后为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和大宋保卫着西北边关,抗击外敌入侵,镇守府州近三百年。

在风沙滚滚、贫瘠荒凉的西北边陲,在大河上下、长城内外,折家将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忠心耿耿,矢志不渝,即使血染疆场,也前赴后继,写下了一部轰轰烈烈又极为悲壮的家族史。

无负于民,无负于天。

◆粮饷被劫

李继隆大军在西北,粮草一直很紧张。

至道二年三月,太宗派环庆路马步军都部署皇甫继明和洛苑使白守荣,押送四十万斛粮草辎重到灵州。

为防备李继迁袭击,太宗嘱令辎重车分作三队,丁夫持弓矢自卫,护送的士卒布着方阵,步步为营,遇敌则战,可以无失。

同时,为以防不测,复令会州观察使田绍斌率军接应。

皇甫继明谨慎诚实,御下严肃,士卒很畏惧他。出发前,皇甫继明患病,白守荣对继明道:“君疾甚,不可行,恐失期会,守荣当率兵先往。”

白守荣是属于那种比大胡话的人,做事有些不着调,继明是老将,担心白守荣等轻佻,与戎人接战,对白守荣道:“我这病无碍,很快就会好的。”强打精神披甲上马。

皇甫继明勉强走到清远军,病重而亡,享年六十三岁。朝廷下诏,赠皇甫继明彰武军节度使,并升继明之子皇甫怀信为皇帝侍卫“供奉官”。

没了领头的,白守荣就是运粮队的老大。他竟然不尊圣意,自作主张,把所有车辆并成一队,丁夫与军卒混杂,向前推进。

走到咸井的时候,李继迁探得消息,在运粮队的必经之地浦洛河,埋伏下千余精骑。白守荣一见就慌了神,士卒与丁夫逃命要紧,还管什么粮饷,丢下粮草就逃。

老将田绍斌恰好赶到,他从容不乱,率领自己的数千人马与党项伏兵展开激战。党项骑兵来去神速,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粮草辎重事大,田绍斌也不追赶,而是按计划徐徐回撤。党项兵并未走远,迅速调转马头,在田绍斌后面,紧紧尾随。

为了摆脱敌兵的追截,田绍斌把部队组成方阵,将伤者围在方阵中间,自己率三百骑兵、三百弓箭手殿后。经过力战,党项骑兵再次败走。

白守荣见田绍斌得手,大喜,为了贪攻,竟抛下粮草,也带着兵马追了出去。

李继迁最擅长的就是打伏击战,游击战,他是阵外有阵,计中有计。此次他是兵分两路,一路负责佯弱诱敌,吸引宋军的主力,调虎离山;自己带领主力大军攻击粮草车,负责劫粮运粮的任务。

负责诱敌的党项军撤退中不忘防守反击,结果白守荣再次中了埋伏,全军被歼,白守荣逃走,幸免于难。

而此时,李继迁不费吹灰之力,将四十万斛粮草全部笑讷。田绍斌和白守荣只能大眼瞪小眼,追悔莫及。

得知粮草被劫,太宗龙颜大怒,欲治白守荣之罪。

白守荣知道自己罪责不轻,抱上了国舅爷李继隆的大腿,诬陷田邵斌玩忽职守,在浦洛之战中按兵不动,自称“灵州非我田绍斌不能守”,颇有二心。

在西北驻防的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没等到粮草,心急如焚,听白守荣这么说,信以为真,出

面为白守荣说情。

《宋史》载“继隆以浦洛之败上闻,言绍斌握兵不顾,自言‘灵武非我不能守’,欲图方面,有异志。”

田绍斌是山西太原人,初侍北汉,后来归顺后周。对于从北汉归顺来的将领,宋廷上下多少都有些猜忌、顾虑和轻慢。

土生土长的跟归降的将领比起来,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后娘养的,待遇能一样吗?

这也就是为什么潘美对杨业没有多少好感,不力挺他的原因所在。李继隆这么想,完全是因为大家都这么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太宗不辨清白,大骂田绍斌是贼臣,“此昔尝背太原来投,今又首鼠两端,真贼臣也。”遣使将田绍斌逮捕下狱。

田绍斌,汾州人,早年跟随北汉睿宗刘钧任佐圣军使,后周显德四年,率领五十名骑兵归周,被周世宗柴荣拜为骁武副指挥使。

田绍斌一生戎马,为大宋征战无数。

宋初,征讨李筠,左目为流矢所中,太祖在潞州亲自召见了他;到扬州征讨李重进,围城三日,歼敌千余;

参与征讨南平、南汉、后蜀的大小战役、屡建奇功,从马军副都军头升到龙捷都虞候。平定南唐,又立大功;太祖亲征河东,田绍斌在北百井扼制辽兵,圆满地完成了阻击任务。

田绍斌历经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三朝,褒贬互有、升降无常,为大宋立下赫赫战功。

对于浦洛之战,《宋史》记载如下,“二年春,命洛苑使白守荣等护送刍粟四十万于灵州,……而守荣乃并为一运,继迁邀击于浦洛河,绍斌不救,众溃,运馈尽为继迁所得。”

按照大宋官方的说法,此次粮草被劫,主要罪责在于“绍斌不救”。

田绍斌不幸成为这个背黑锅的,传旨太监一到,二话没说,直接戴上枷锁押往开封。经大理寺和刑部审理,田绍斌被贬为右监门卫率府副率,太宗将其打发到虢州任职。

◆灵州危机

至道二年四月,李继迁侵袭吐蕃折平族,首领握散上表宋太宗赵光义,请求会师讨伐李继迁。

五月,为了索回被扣留的谋臣张浦,李继迁再次纠合党项诸族,率万余众,包围灵州。

一座灵州城,半部宁夏史。

灵州身居内陆,往西可进抵河西走廊,连通甘州回鹘、凉州吐蕃,向南下则可到达泾原、环庆。进可攻,退可守,是中原朝廷在西北最重要的军事要地之一。安史之乱后,唐肃宗李亨就是在灵州登基,开启了唐王朝收拾旧山河之路的。

灵州背靠黄河,这里水草丰美,土地肥沃,非常适合养马放牧,素有“塞上江南”的美誉。从西汉到大唐,灵州一直中原朝廷重要的战马养殖基地。中原骑兵,东征西讨,疆域空前,灵州战马可谓是立下了不朽的战功。

灵州知州,就是中原朝廷的弼马温。灵州这里不能出事,一出事,战马供应就断了,中原王朝再想天马行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至道二年二月,灵州知州侯延广病故,太宗命四方馆使曹璨知灵州、兼任河西钤辖。璨乃开国元勋、枢密使曹彬长子。

古时的车马很慢,曹璨还未来得及就职,李继迁的大军就已经将灵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曹璨得知消息,立即从河西疾驰入朝,“党项李继迁率万余众,围攻灵州,守吏遣使告急,使者被李继迁捉去,因此消息断绝,请朝廷速速发兵救援,方保无虞。”

灵州被围,十万火急!

至道二年四月,太宗赐敕书招谕诸族,命十州都部署李继隆出环州,容州观察使丁罕出庆州,环、庆、灵都部署范廷召出延州,殿前都指挥使王超出夏州,西京作坊使张守恩出麟州,五路出师,进援灵州,围剿李继迁。

此次五路大军讨伐李继迁,各路大军路程远近不同,无法按照规定的时间合兵一处。

救兵如救火,救火队长李继隆不想多耽搁时间。他决定采取兵师孙膑孙伯灵的“围魏救赵”之计,不去灵州,而是直捣李继迁老巢平夏城。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按太宗既定的部署行事,李继隆也不止一次了。

得知朝廷派出五路大军来救援灵州,李继迁心里也很发毛。可是走着走着,李继隆的大军却北辕南辙了,没有向北向灵州进发,而是向南去了。

南边是哪里?自己的根据地平夏!李继迁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不好!老底要被人给抄了!

到底是大宋第一战神,兵书战策烂熟于心。攻其必救,李继隆的这一招围魏救赵果然奏效,李继迁不得不回师救援平夏,灵州之围遂解。

五路大军奔赴平夏,诸将失期,李继隆与丁罕合兵,向南打平夏去了,张守恩碰上了李继迁的人马,没有接战,就撤退了。

曹璨被任命为副帅,与范廷召引兵出延州,王超引兵出夏州。范廷召和王超两军为了赶时间,都是长时间行军,兵士涉旱海,无水泉,沿途饥渴劳顿,人困马乏。

两军中途相遇,合兵一处,继续向灵州进发,行至乌、白池,恰好与回援平夏的李继迁大军遭遇。

按照王超的建议,宋军依靠险要扎下营寨,外围盾牌手,内圈弓箭手,坚壁不动,敌兵前来,弓箭伺候。

李继迁骑兵分两路,左右夹击,向宋营发起攻击,如此三番五次,均被一一射回,双方相持了一昼夜。

人是铁,饭是钢。宋军现在是被动挨打,不能好好吃饭,也没办法安心睡觉,李继迁却是灵活机动,想打就打,想撤就撤,如此长时间下去,几万宋军的性命将岌岌可危。

英雄,总是在危难时候显出身手,没人能想到,打破宋军这一僵局的竟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

◆将门虎子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王超的儿子王德用,年方十七,随父从军,任西头供奉官,也是本次出征的先锋。

王超率军出绥、夏,先锋王德用率军一万与李继迁的一部人马在铁门关遭遇,王德用一马当先,杀入敌阵。此战,宋军大获全胜,斩首十三级,俘获一万多头马羊。

王德用,字元辅。赵州人,祖籍真定,河西军节度使王超之子。

太宗赵光义任开封府尹,召王超置麾下。作为藩邸旧臣,太宗即位,王超迁御龙直,淳化二年,累迁至河西军节度使、殿前都虞候。

出身将门,王德用自幼习武,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

王德用的生母朱氏早逝,王德用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他对继母张氏,竭尽孝诚,以孝著称乡里。

华夏民族文化的根就是孝道,这也是立身处世的基础。《孝经》云:“子曰: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在侍奉父母上,只有做到这五点,才能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孝子。

其父王超为怀州防御使时,王德用补衙内都指挥使。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王德用长得像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作战方面也像太祖一样,勇猛超常。

宋军坚壁不战,王德用心急如焚,他走进大帐,向父帅请命,请求出战,王超不准。王德用道:“敌军锋甚锐,若不出战,敌兵必定不肯撤退,此地转运粮饷艰难,不应久持,还是杀将出去,一鼓击退顽敌,我等方可从容撤军。”

王超沉吟半晌,道:“且再待半日,俟敌锐气减弱,方可得利。”

等到太阳偏西,王德用请得军令,率五千精兵,挺身杀出。

李继迁吃了一惊,见领头的是一个毛头小子,欺他轻弱躁率,即分兵两翼,将王德用团团围住。

啥也别说了,干吧!一场白刃战就此拉开。

小将王德用手执一枝银枪,上下飞舞,枪锋所至,党项兵无不应声倒毙。双方都杀红了眼,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李继迁这才认识到自己遇到的是个劲敌,亲自来战。哪知王德用枪急,李继迁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王超怕儿子有什么闪失,也率军杀出,前来接应。范廷召、曹璨也发兵,前后夹击李继迁。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继迁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眼见不能取胜,遂虚晃一枪,拨马就走。

王德用带先锋军随后掩杀,李继迁在撤退之中,是不断地有兵马出来接应的,不断地回军再战。如此三番,三战三败。

王德用率军转战三日,与敌大小数十次交战,多次获胜,李继迁带兵向北远遁。

《宋史》载,“两路合势,破贼于乌、白池,斩首五千级,生擒二千余人,获其酋未慕军主、吃啰指挥使等二十七人,马二千匹,兵器铠甲万数,贼首李继迁遁去。”

灵州之围既解,王超、范廷召决定班师,王德用请求率军殿后。

前方是一个关隘,王德用道:“归师迫险必乱,隘口狭窄,士兵通过时,争先恐后,势必会造成混乱,如果此时李继迁趁乱攻打我军,我军必败,应整饬军行,休为虏袭。”于是领军前往距夏州五十里处的隘口,并摆好方阵,严阵以待。

王德用道:“敢乱行者斩!”

全军肃然,士兵们井然有序地通过隘口,连王超也按辔缓行,替儿子站队。

李继迁本来派遣轻骑兵紧随其后,左右望见宋军严阵以待,井然有序,才不敢靠近。

王超、范廷召两军,安然无恙,全师而还,退回汛地。

回师后,王超抚摸王德用的背感慨道:“王氏有子矣!”我王家有个有出息的儿子啊!

范廷召、曹璨均连连点头称赞道:“此子才过乃父。”

战报传至京师,太宗大喜,诏令嘉奖。

范廷召任并、代两路都部署,王超升为夏、绥、麟、府州都部署,王德用升任内殿崇班,以御前忠佐之职担任马军都军头,并出任邢、洺、磁、相四州的巡检。

经过乌白池之战,李继迁损兵折将,这头雄狮,又要躲在壕穴中舔着伤疤,将养上一段时间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五路大军出征日久,粮草显然接济不上,再加上灵州粮草被劫,军粮供应一直十分紧张。灵州之围既解,五路人马遂各自回归本处。

初春以来,太宗的箭伤又频频发作。王德用,少年英雄,引得太宗连连称赞,“王氏有子矣!”

太宗为政二十一年,择储问题,却纠结了二十年。直到去年八月,才立下寿王赵恒为太子。

想到自己身体大不如前,太子既立,太宗心下坦然。禁不住感叹道:“王氏有子矣!皇家亦有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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