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第2/2页)
驾驶位的年轻人透过后视镜战战兢兢地窥视着他传闻中的老板,他的老板此刻似乎不太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
“帕特里克,帕特里克·科贝特,先生。”
“帕特,听好了。我需要你去帮我购置一些东西。”
前后两辆轿车沿着主干道行驶了十五分钟,来到一处寻常的三层独栋住宅。
“重复一遍。”
“棕蟹,鳕鱼,柏图斯,德比礼帽,还有…韦奇伍德瓷器。一个小时内回来。”
“很好,抓紧时间。”
勤勉的年轻人见他要下车,立马扭过身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但是先生,你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助…”
“闭嘴,蠢货。”
格兰从车上走了出来。他站定,环顾四周,不急不慢地系好西服上的纽扣。跟在他们后面的轿车上面下来两个人,跟着格兰一同走进了小院。
谁都看不出来格兰正遭受痛苦,他的心脏连着左臂抽痛着,脖颈后侧如针扎火烧一般灼热。
“格兰先生,目前来看,你的情况有些糟糕。您的伤口感染了,如果这次的抗菌剂仍旧无效…”
“为什么会感染?为什么无效?这里是英国,英国伦敦,不是战壕,你告诉我一个擦伤怎么会变成感染?”
“这很复杂。世界上有很多细菌接触到创面都会引发炎症,导致感染。这些细菌就在空气中,不一定只在被污染的水源里。我必须说,只要有伤口,任何人都可能会感染。”
格兰躺在床上喘着粗气,他的脸颊燥红,嘴唇干裂。
眼前这个留着八字胡,唯唯诺诺,身材臃肿的秃顶中年男人身着便装,低垂着头,自顾自地讲着他的理论。
格兰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愤怒、质疑和不屑。
“哦,是吗?别把我当傻子。如何人都可能感染,那你的消毒是干什么的?如果任何人连这点伤口都承受不住的话,为什么还要抢救那些断胳膊断腿的人?”
尽管语气平静,但格兰还没说完就激烈地咳了起来,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能耗尽他肺腑的空气。他的脸色由此变得煞白。
劳森医生自知辩解无用,便向格兰先生说明了最糟糕的情况。
“格兰先生,如果伤口持续恶化的话,我不得不说,您必须进行截肢手术。”
“截肢…“
格兰听到截肢反倒笑了,“你想谋杀我吗?“
“不不,不不不!我会到诊所准备好一切手术用品。我为很多病人做过截肢手术了,手术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危险,格兰先生,您不必…”
劳森医生连忙解释,他过分认真地回答着格兰的讯问。
“如果截肢的地方又感染了呢?你最后要把我切成一节节的肉段吗?”
劳森医生再次滔滔不绝,磕磕巴巴地解释起来。格兰立马闭上眼睛,他没有精力再去听他的废话,光是维持喘息就已经耗费了他大部分体力。
谁敢相信,一个小小的擦伤竟然说他用半条腿偿还。格兰瘫坐在床上,额头布满虚汗,医生将他的伤口重新消了毒并留下了药片。
格兰的脑子乱作一团,他试图思考,这一切都太过荒谬了,奇怪得难以置信!
白日的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搭在格兰的卧房里,房间充斥着惨淡孤寂的气息。
格兰望着苍白的天花板,耳边是自己粗重而刺耳的喘息声,他的眼神空洞起来,从他出生起,所有被他认定为恶的事情一件件连着串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这是上天的惩罚?是他给我的羞辱?是因为自己作的恶吗?还是因为自己背弃的教条和信仰?
不!他们才是恶!格兰猛地闭紧双眼,不服的怒火迸发开来。只过了一瞬他就被击败了。他知道这世上甚至不会有一人能在他死后为他穿上黑衣。
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向苍白的天花板,孤身赴死的恐惧不费吹灰之力就击败了他。他的眼角滑下泪水,他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一个词。
“Kac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