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 (第2/2页)
只留了两个空纸壳箱好在里面放废铁,我把废铁们尽量整齐的摆放在里面。我俩装完铁就又把纸壳箱踩瘪往里放了些,不一会儿车厢就满了,压得前排座椅靠背微微前倾,我们才就此作罢。
我们最后弄的是泡沫箱,因为它最麻烦。泡沫箱上总是粘有胶带。废品站不收有胶带的,说是影响机器粉碎打包。我们只好撕胶带。不知道为什么,我天生对白色泡沫发出的声响感到不舒服。当它们碰在一起摩擦时,我就觉得牙根痒痒。这一个奇奇怪怪的点可能是遗传我爸,我妈说的。我们父子俩咬紧牙关,开始了拆撕。
“哗~嘶~啦~”,痒得我摘了手套。
“哗~嘶~啦~”,麻得我起了鸡皮疙瘩。
“哗~嘶~啦~”,烦得我掰碎了泡沫箱子。
经过数不清的“哗~嘶~啦~”之后,车库里的和昨晚新捡的泡沫箱总算“一丝不挂”的散落在地上。我爸撕的几乎没有破损,我撕的则有一小部分七零八碎,金黄的晨光照着泡沫粒迎风直上,最后落在了我爸的卷发上。我爸没有管,从车里又拿出绳子,轻车熟路的把地上的泡沫箱摞了几摞又各自绑在一起。我明白他的意思,小红已经装不下放不下了。但小红还可以挂,往小红两边挂,钻空子挂在长长的架子上。我爸在系好的泡沫箱上又系了一截绳子,就这样把那截绳子连同泡沫箱一起系在了架子上。不一会儿所有的泡沫箱就全挂在了小红身上,像给它穿上了一条棱角分明的白裙子。我幻想着我爸开车的时候白裙子随风飘荡。但大概率不会,我爸开得很慢,可能是为了安全,可能是小红太重。
装车完毕捆绑好了以后,我爸和我又回身收拾了车库,车库里只剩下左边的一堆打包好的易拉罐了,还有几个好的大的纸壳箱也被我爸留下说以后自己用。车库比刚才空旷多了。我成就感满满,顺势带出了饥饿感。
我们出了车库,我爸就让我回去。我并不急,我想看看小红能不能走动,就指挥我爸倒车。我爸前倾着身子,委屈着胳膊让小红小心翼翼的启动,旋转,调头,起步,慢悠悠的开了出去,它的发动机发出声响,我感受到电的流动。
我看着小红,不,它现在成了大红,又高又壮的大红,它肥大的绿色屁股被勒成两半,眼看着就要拖地但始终和地面保持着一只手的距离。小区路旁的柳树扫过大红的头顶发出声响,像为它送行。大红慢慢走远,直到清冷的新生阳光略过它头顶照在我身上,我才回身关好车库门,肚子叫着慢慢走回家去。
小红,不,大红留下的痕迹是小区路上减速带旁随风游走着的几块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