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2/2页)
“你误会了,”越国公道,“非是不信任你,只是军中将领繁多,有不少都是起于微末,各有各的算盘。我要联盟,确实该拿出诚意。”
此话不假。闻岱在新生代领袖中最有声望,隐隐有领袖之感,可也仅仅是隐隐。他一没有结党的心思,二没有钻营的精力,说得上是不党不群的君子纯臣。他一人愿意结盟,但要说服其他人,花费的精力可就大了,关键是时间耽误不起。
闻岱没法反驳,头上隐隐见汗。
“你是嫌弃我家女儿了?”越国公故意道。
“不敢。”不管战场情况多危急,闻岱从来是语气平稳,指挥若定,有谁见过他忙着解释的样子?
闻岱赶紧道:“楚国夫人才貌双全,秀外慧中,某怎敢?是小子才疏学浅,根基也浅薄,配不上楚国夫人才是。”
越国公呵呵一笑:“这个你们就自己谈吧。”
说罢他竟然真的退场,还屏退了仆役,让舒宜可以和闻岱不受打扰地谈话。
舒宜见闻岱简直是如坐针毡,只得先开口解围:“闻将军,我已是二嫁之人,不必顾忌。”
闻岱微一皱眉:“国夫人不必妄自菲薄。妻者,齐也,夫妇双方本是平等。婚姻之事,本为结秦晋之好,不论是成婚,还是和离,都是为了活得更好,什么二嫁弃妇只说,全是无稽之谈。”
舒宜静静听着。
闻岱毫不介意地自嘲:“再说,若按国夫人的说法,我也是二娶之人,也是弃夫了?”
“我知闻将军是看得清的人,也是君子,”舒宜笑了,凝视着他的眼睛,“因此闻将军不必推拒,我信闻将军的人品,才敢同闻将军假成亲。我之所愿,不过是出兵拒敌,还大桓一个安定天下,亦如将军所愿耳。”
闻岱虽有些发窘,仍没有回避舒宜的目光。他目光清正,眼神很稳,却没有攻击性,让人心生好感。
“可,”沉默过后,闻岱终于开口,“某不善言辞,但请国夫人相信,某绝不会愧对夫人的信任。定亲、成婚的进度全由越国公府决定,若要停止,也可随时提出,将过错推到我身上来就可。而只要夫妻……”
轻咳一声,闻岱继续说下去:“只要夫妻关系存在一日,国夫人就是闻府唯一的当家主母,大小事宜皆交由国夫人决定,某绝不会做违背国夫人意愿的事。”
“好,”舒宜点头,“我还有几件事要一一说清。”
俊男靓女对坐,居然是在讨论婚事。无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足够惊世骇俗,这两人竟还一丝羞涩也无,坦坦荡荡讨论婚后的各项安排。该说难怪是政治联姻吗?
舒宜想起:“小曜——破奴今年是五岁?该开蒙了吧?”
“他是年底生的,虚岁五岁。我平时忙,只带着略识了几个字。”
“我平日无事,可以带着教教,破奴身边都是你的亲兵小厮,要不要我拨几个丫鬟,再找几个和他年龄相近的孩子,也好照顾。”
闻岱摇摇头:“他还小,身边下人多了,宠着惯着,难免娇惯得一身坏毛病,就叫他跟着亲兵摔打些,才能锻炼起来。”
“好,”舒宜自无不应,只是又想起一茬,“破奴对我的称呼,就随他吧,不愿叫我母亲的话,叫我姨姨也行。”
本来也不是真结婚,没必要搞得那么认真。上次见闻曜,舒宜就感觉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在她看来,能不为难孩子,就别为难了。
闻岱浓黑的眉皱起来:“他是对你说什么了?还是你听见了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是他的母亲,他若不懂事,我去跟他说。”
“没有没有,”舒宜小心翼翼道,“只是我们本来也不是真要结婚……再说破奴生母还在,我怕孩子叫了伤心。”
说起闻曜的生母,好像当初还闹得长安满城风雨来着?
闻岱摇摇头:“无事,他生母早年便改嫁,他年纪幼小,却已经有记忆了,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其实很希望有位母亲。再者说,虽是假成亲,可外人看来就是真的,若是连孩子都不叫你母亲,你在府中威信怎么树立,外人怎么想你?”
原来当初长安的传言竟然是真的,舒宜醍醐灌顶:闻岱屡次派人寻找,一直没有朱氏的消息,但是朱氏在民间,应当是能知道闻岱和闻曜的消息的,那么朱氏一直没有给闻岱送信,也没有提及孩子,其实已经能够表明态度了,她已经在三年前改嫁时作出了选择。
而闻岱一直以来为了闻曜的情绪,哪怕在满长安舆论最汹涌时也沉默不语,只说是兵乱时失散,还赠银五百两。
“破奴见你很亲切,你又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声母亲你当得起。家中往来交际,财物中馈,也悉交予你,这是我该给妻子的,不能少你,”闻岱条分缕析,“朱氏那边,我已赠银五百两,想来够她全家衣食无忧,以后我不便打扰。破奴现在还小,和生母的关系都由他长大以后自己斟酌。”
“我知道了。”舒宜点点头。
闻岱放缓了语气:“破奴这孩子有些好动顽劣,但性子是好的,没长歪,只是我平日忙,生怕疏忽了对他的教育,若你不嫌弃,我厚颜盼望着你能好好教导他一二,他能学到万分之一,已是大有裨益了。就算看着教导之谊,他也需叫你一声母亲。”
他台阶铺得实在太顺滑,给足了面子和尊重,舒宜不能不下,连声道:“哪里敢当。”
话至此,已谈得差不多了,舒宜带闻岱向外行去。
越国公正在书房外的院子里品茶,见他们出来,问:“谈完了?来坐,喝我一盏茶。”
闻岱恭敬道:“多谢岳父大人。”
而后他极自然地接过越国公手中的茶壶,为他打下手。越国公在茶之一道上一向挑剔,可也不得不承认,闻岱的动作行云流水,又都符合规范,实在赏心悦目。
但夸奖的话卡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越国公悠悠一叹:“方才你不肯答应,我不悦,现在你答应得顺溜,还一口一个岳父,我更不悦。果然说女婿是前世的仇家啊。”
闻岱便停手听越国公教诲,态度极恭敬,姿态极乖巧,天纵英才的年青将军在越国公面前一丝桀骜都无,活脱脱一个模范小辈。
越国公这下是有气也没处发,摆摆手:“罢了,也让我尝尝你泡茶的手艺。”
舒宜静静在一旁跪坐,眼睛偶然瞄到闻岱早已红透的耳根,再看他手上一丝不乱的动作,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