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讲法 (第2/2页)

可被呼唤出来的村民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从他们的脸上，秦峰看到的大都是恐惧、麻木，以及对粮食的渴望。

死人在这个世道是家常便饭的事，谁死了都不奇怪，税吏死了也不奇怪。

秦峰将这一幕深深地刻在心里，曾几何时，他在课本中、在史料中看到对于晚清时候百姓的记载，大都是用麻木不仁来概括。

真等亲眼看到这一幕，他才明白，原来所谓的麻木不仁，其实就是最深的绝望。

在饥饿和被剥削中出生，在饥饿和被剥削中活过短暂的一声，在饥饿和被剥削中卑微地死去。

那如同珠穆朗玛峰一样高耸的、寒冷的绝望。

只需要轻轻地一声呼喊，绝望的顶峰上就会铺天盖地地形成一场毁灭一切的雪崩。

“或许，冥冥中，真的是命中注定让我来做一些事情？”

秦峰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局面。

在发动起这件事之前，他脑海里想得无非是跳出来几个族老大儒，尖锐地大声指责自己的离经叛道，将自己指认为邪魔外道。

或许会像自己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中写的，引经据典，像个百度文库一样把他们驳倒，引得人们欢呼和敬佩。

又或者会出现几个不认同自己的人，他们会跳上来和自己争个脸红脖子粗，甚至打自己一顿，把自己完全地指认为骗子。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大街上，除了敲锣的流氓和他比破锣还破的嗓子，只有排成长蛇的、乱糟糟的沉默的人群。

他们没有去祠堂，而是默默地尾随着秦峰，赶到了税吏的家。

也许他们没有受过任何的教育，也许他们很愚昧，但他们绝对不傻。

所有人都知道秦峰要干什么。

没有神仙可以凭空变出来粮食，神仙要发粮食，只能去找有粮食的人拿。

其实这个思想在很多古典小说中都存在过，比如济公，他从来都不会凭空变出什么东西来救济百姓。

他用来救济百姓的，都是从富人手里化来的。

黎明百姓真的不蠢，他们很明确地知道粮食在哪，从来都知道。

说实在的，秦峰确确实实很紧张，临时逼着自己想出了很多的演讲词。

但在这个氛围下，他忽然明白，也许自己根本就不需要高谈阔论。

时间不长，众人如海般汇聚在税吏的家门口，一个村子零零总总上千号人，静静地等待着被抬起的秦峰说话。

秦峰扶着太师椅的把手，站起来，高高在上如同神明：“我，是无生老母座下的左肋童子，犯了天条被贬下凡来。”

“我来是干什么的？”

没有人回答。

“我是来带你们回到白莲盛世的！”

秦峰挥舞着刀，稚嫩的声音大声呼喊着。

“什么叫白莲盛世？吃饱穿暖叫白莲盛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叫白莲盛世！”

“谁把咱们的白莲盛世夺走了？”

依然没有人回答，上千人保持着统一的麻木和沉默，如同待崩的雪山，如同待喷发的火山。

秦峰手指向税吏的家门：“是他们！这些妖魔鬼怪！他们把咱们的好日子，都抢走了！”

“无生老母的儿女们苦啊！妖魔鬼怪把咱们的好日子都抢走啦！”

“为什么？就是因为没人给咱们出头啊！”

“所以说，老母就让我下凡间来啦！”

“我说了，今天，抢了他娘的！今天！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娘的把粮食抢出来！咱们吃顿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