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无畏之心 (第2/2页)

生活仍在继续，但是不同的时候，偶尔聚拢在吧台周围的客人中，会多出一个身体佝偻的老人。

他太老了，老到五官皮肤都已松弛塌陷，老到名贵的贵族长袍都以肮脏破旧，但是老人的眼睛依然明亮。

在他的脖子上挂着一颗灌满了水的水晶球，一根磁针就悬浮在里面，死死的指着某个方向。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牧歌看着老人轻声询问道。

“酒。”

身体佝偻到需要站着才能让牧歌看到自己的老人说道：“烈酒！”

老人的要求引来周围人影的哄笑，他们纷纷询问老人，那炽烈的纯酿是否会将他那干瘪的身体灼烧的一干二净。

老人没有争辩，只是挺了挺身子，带着一丝高傲与矜持的看着牧歌：真正的贵族从不靠语言为自己争辩，而是靠行动。

“如您所愿，尊敬的先生。”

牧歌对着老人微微欠了欠身，随后众人身前的吧台上，多了十只舞动的精灵。

遗忘大陆的经历让牧歌对自己身体的控制突破到了另一个高度，在调酒时，他已无需死记配方上的计量。

当那灵活的手指覆盖在那些酒瓶和材料之上时，他便可以感受到这些材料的“脉搏”，可以听到它们的“呼吸“，他知道什么样的它们是完美的，什么样的它们是令人愉悦的。

于是在那灵活的五指引动下，无数颜色各异的液体在空气中碰撞融合，最终化为一卷落于杯中的黄色轻纱。

吧台四周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那正在杯中翻滚的液体。

然而这还不算完，当牧歌将几滴液体滴落到酒杯之中，那原本橙黄的液体迅速变蓝，只有一点点稀薄的昏黄沉落杯底，仿佛悬于海面的夕阳。

“请您慢用。”

酒杯的杯底与光滑的吧台表面轻轻摩擦，最后停在了老人的身前。

佝偻的人影轻轻拾起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熟悉的味道在他的味蕾中扩散，仿佛吹过了一阵腥咸的海风。恍惚中，老人眼前出现了一片静谧的海洋。

残存的夕阳漂浮在海面上，一艘归航的战舰便在交织着夕阳与深蓝的幕布中缓缓前行。

在它的甲板上，许多年轻人在嬉笑打闹，不时从甲板上抛下的酒瓶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随后打碎海面消失不见。

咕噜一声，老人咽下了口中的液体，紧接着便听到在自己胃袋中响起了一声轰鸣。

汹涌的酒意化作狂风，无数雨点裹挟着雷霆呼啸着倾泻而下。它们卷动着海面奔腾不休，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倾覆。

“战斗！”

“战斗！”

“战斗！”

迟暮的老人在敲击着桌面，那巨大的声音就像是激昂的鼓点，催促着无畏的战士向自己的敌人发起冲锋。

属于战舰与海洋的战斗在在这一刻爆发！

在癫狂发笑的船长指挥下，在满嘴脏话的水手长的鞭策下，驰骋于海面的巨兽开始加速。

它像是发狂的野兽，逆着风雨攀上了一座又一座山峰，它像是愤怒的战士，迎着巨浪杀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血路。

黑暗终将逝去。

当老人体内的怒意消散时，战天斗地的战舰终于冲破了黑暗。风暴退去，柔和的阳光再次散落人间。

“它叫什么名字？”

老人沉默良久，随后轻声问道。

“无畏之心，先生。”

不想惊扰老人梦境的少年轻声说道：“我叫它无畏之心。”

“好名字，好名字。”

老人咀嚼了这个名字好久，随后步履蹒跚的走到了舞池的角落缓缓坐了下来。

那里早已聚拢了一群人，他们时而聚在一起放声大笑，时而端起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时而又勾肩搭背一起嘶吼着豪迈的歌谣。在他们身前的卡台上有一只横躺在架子上的酒瓶，一艘战舰模型正在瓶子中盛放着的海水里轻轻晃动着，仿佛在与昔日的老友问好。

与此同时，遗忘大陆。

天将破晓，来自荣光公国的讣告便传遍了人类诸国：

【阿萨尔侯爵已于昨晚去世，享年七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