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致缘 (第2/2页)
“你恰恰好就是知道,所以才放她离开。”
“你希望她杀了你。”
“我可以无比确定地告诉你。”日上三竿,阳光下的蓑帽给海心铎的眼睛铺上一层灰。她深知真师的实力与势力,他在椿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极其难缠的对手。可海心铎看好烛安,微不足道的虫子击溃不可一世的凶兽才叫大快人心。“她会,且不会手软。”
海心铎就是过来人。
她们可以是你见过最不具杀伤力的人。
但只要你触碰到她的底线,比如祁穆杀害了海心铎的媎媎,哪怕是最险峻的地方,海心铎都会勇往直前。
“放心,我很乐意看到那一天。”海心铎笑容依旧,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告诉真师这件事。
炑宸颔首致意,后继续赶路。
两天后,终于抵达槐州。
炑宸在一处山脚停下,把缰绳递给海心铎。“我到了。”
海心铎接过,不发一语上马准备离去,她要去的地方就在前方一小段路。
炑宸突然想起什么,问她:“你当影卫这些年,知道我师父抚养过一个女孩吗?弟弟曾在信件提起,后来没消息了。”
蓑帽遮住了海心铎此刻的表情,她冷淡回道:“不清楚。”
“好吧。”炑宸转身上山,几步之后,海心铎叫住他。“我见过你弟弟几次。”
炑宸沉默听着。
“如果他没死的话,替我转达一句话。”海心铎握着缰绳的手指渐紧,以致发白。
“这样死,太便宜他了。”
时隔多年,炑宸回到了他魂牵梦萦的老家。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皆熟悉,又好像什么都是新的一样。他推开一扇窗,距离屋子二十几米外建有一个小木屋。
他联想到师父提过的四弟病情,顿时明白过来,遂动身前往。
木屋早已破败失修。他走进去,只看到里面放有床榻和桌子,除此之外连把椅子都没有。
本应躺在床上的四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于是炑宸绕到屋后,果然看见了木屋的主人。
屋子后面种满了花朵。在一片争奇斗艳的花丛中,有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落寞地坐在一张椅子上。
炑宸走近,面黄肌瘦的男人只是呆滞地望着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
他蹲下来问道:“还认得我吗?”
那个男人小幅度地转头,迟疑了会儿,后浅笑,认出了哥哥。他有气无力地问出口:“灰……可以……买一个犬面具给我吗?”
灰,单字,炑宸的真实名字。
说这话时,男人的病容依旧十分憔悴,但那刻他的眼睛还是和从前一样明亮。
他快死了。
灰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灰点点头,徒步走下山买面具。
犬面具卖光了,他只得买一个狼的充数。
将死之人,应该也不会在乎是狗是狼吧?
回来时,四弟还坐在原地看落霞。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让他的背影看起来分外孤独。
这一幕让灰忽然很笃信一种预感。
他走到男人旁边。男人已经闭着眼垂着头,嘴角有淡淡的仿佛正一点一点消散的笑。
灰抿了抿唇,扶起男人的头,小心翼翼地为他戴上面具。
“走了。”灰轻轻地拍拍四弟的肩膀,收回手,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欣赏短暂的日落西山。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全世界最工于心计的弟弟的临终遗愿是戴上一副面具,但他想这种形象果然很符合这位故人的行事作风——
永不知其意。
他回到木屋,赫然瞧见桌子上摆着几十封未写完的信,看样子是这几天写的。
每张纸都只写了两个字。
字迹潦草,如鬼画符。
想必是男人想写信但总写不好,握笔也成问题,但他不甘心一次次地尝试,可最后还是写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想到此后也没机会写了。
不过弟弟那么聪明,必然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的。
灰拿起一张纸仔细端倪。
他横看竖看,勉为其难地认出了第一个字。“致……”
可灰怎么都看不出男人的第二个字究竟想写什么。
那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字,否则他不会那么重视它,非得把它写好,写不好就换一张纸再写。
他带着那张纸走出去,想借着阳光看清楚些。
刚走出屋外,落日便已至山背,眼看就要彻底沉没。
他抬头望见四弟已无动静的背影,片刻之后心中了然。
他看不看得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那个字是什么,他都可以毫无阻碍将这两个字替代成一个词。
一个让再好胜的人也不得不低头示弱,狼狈求饶,拼死挣扎的词——
执念。
他松开手,任晚风吹走那张纸,飞过男人的身侧,去向远方。
兴许它会路过那位收信人的肩膀。
如果有缘,风会把它带到应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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