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是谓苍凉,是谓人间 (第2/2页)

这时一个人又抓住了许辰的裤脚，他虽然没有眼睛，但是那一双手却犹豫了一下，用那无目的眼眶看了眼许辰，许辰与他对视一下，他便迟疑着松开了手，将嘴递到了馒头前，啃了一口。

“孩子，你有什么要问的吗？”老人此时却是一直没有吃任何东西，他手中抓着馒头却只是攥在手心里面，他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一旁的小孩。

这个小孩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双目没有对世界的恶意，或许在他出生以来这个世界本该就是这样，他们也只是在狭缝中活下来。

能这样带着眼睛活到十一二岁，他的父母应该经历了许多极端困难的时候。

他，也算是这群人之中的一个奇迹了。

“你们在我来之前，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许辰早就知道他们应该已经成了现在这样的窘境，只是这个时间跨度已经超过了一年有余，这么长的时间，不该还能撑到现在。

“……”老人沉默了，他久久没有出声。

他的手上捏着一块馒头，几分钟后，他怀里揽住小孩，泪水如潮水般哗啦啦地滑过脸颊，一个老人，此时竟然是抱着一个年纪尚小的小孩，哭出了声，嘴角也禁不住口中长嚎的声音。

直到许辰在混乱的声音中听到，一段如歇后语般的话之后，

“一根全愈针，等于十斤肉……”

听得见这个声音，剩余的几人也相继呼号出来，涕泪并行。

“一瓶治疗药，等于半斤皮……”

“一颗麻痹毒，等于一个人……”

……

……

许辰望着即将升起来的太阳，他坐在房檐上等待着他们醒过来。

他们貌似都是会在睡之前吃一些麻痹毒，让自己真正的睡着，现在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

万幸的是，这个小孩没有经历太多那样血腥的场景，他一直在外面投家奔亲，能遇到一个好人就可以饱一顿，遇不到就挨一顿打的日常才是他的生活。

直到近期他才找到这里，也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话的意思。

正在太阳缓缓滑过地平线，从许辰的视线极限范围内的高山上爬上去的时候，一缕明媚的阳光从他的身前照过去，打在了下方那一片犄角的区域。

只在砖瓦林立的墙缝之中，透过去一丝的光亮。

正好照在了那位老人的身上。

如是感觉到了温暖，老人缓缓抬起头，看向光来的方向，许辰也正好与他的目光重合，他嘴角一只抿成一道弯弯曲曲的彩虹，并不美丽，显得十分的严肃。

就在几秒后，许辰小心翼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老人。

缓缓将心中的惊惧与无助压下去，紧咬着双唇看着那位老人……

那具已经没有了生息的尸体。

老人在见到最后一缕光之后，被太阳带走了，走向了光明的天堂。

他没有笑，也没有叫，只是双手紧紧抓着他最后的留恋，一颗被捏成一团的馒头，和倒在他怀里睡着的孩子。

就在这一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到来的缘故，他们二十多个人，已经走了六位。

许辰又去买了些吃的，但当他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却没有了食欲。

无缘无故的，他们更喜欢上了周围人那几位已经发臭的尸体。

他们没有顾及啃食起来。

许辰能做的也就是堵住门口，让这个小孩不要近区。

“你叫什么名字？”许辰从未感到如此的害怕过，他没想到人会这样可怕，面对死亡面对绝望，他们不知道还算不算人？

是吧，他们至少还不会剥夺生者的生命，与盘踞在深渊之中的魔鬼来说，他们就是无比普通的人。

“天晒。”他说到，看不出他有任何的窘迫，他很是坦诚，但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晒？”许辰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名字还有些奇怪了。

“爹说，晒，是站在太阳底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