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丨江是故乡清 第四十八回:光风霁月 (第2/2页)
待送葬的队伍,全部安全的回到了安东城,梁桓卿让夫人暂时回避,只身一人带着梁宗霁,留在簸箕村,这时,他站在一家木屋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噔噔噔,只听三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从梁桓卿身后传来,接着哼道:“你还不走吗?”
听到声音,梁桓卿刚止住的眼泪,又不禁流了下来,只是低头转身,然后长跪不起,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梁宗霁看着父亲,又看了看对面的老人,不明所以。
梁桓卿也不解释什么,狠狠拽了下儿子,让他跟着自己跪下。
这时,屋子里听到声音的汉子和妇人,赶紧出来,汉子低头看了梁桓卿一眼,神色复杂颇多无奈,将手中的椅子放好,然后扶着老人坐下,和妇人一起站在老人的身后。
“我还没死呢,任大人这是何意?”
梁桓卿颤抖着,伏在地上,喏喏说道:“先生,都是明义的错。现在,晴儿走了,丽儿也不在了,您老一定要节哀!”
“劳任大人还为我这老东西操心了,是怕没人给我养老送终吧,呵呵,那您就多虑了,桓春,桓秋,把他给我赶出去!”
汉子和妇人听闻,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继而双双跪在地上,恳求道:“老爷,您就饶了任公子吧!”
“闭嘴!造反了,都造反了,你们是不是想要合伙气死我,让我也进了那座冢里,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啊?”
“老爷,此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现在丽儿和晴儿也都不在了,况且,公子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有苦衷的。”
“苦衷?什么苦衷?为了一个春宵阁的女子,竟然,竟然……”老人说着,便老泪纵横,掩泣不已。
妇人拉了拉汉子,跪着爬到老人的身边,解释道:“老爷,当时小姐的身体不好,是她成全的公子,本想第二天跟您解释的,可不曾想小姐当晚却没熬过去便撒手人寰,当时您正在气头上,也不听我和桓春给您解释,就带着丽儿来到了香麓村。”说着,妇人也不禁哭了起来。
老人稳了稳心神,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缓缓开口道:“任明义,你当年与我求学,老夫见你人如其名,贤俊通达深明大义,哪怕是更换门庭姓氏也没有任何犹豫,于是举贤你到苍阳城谋个近侍,把硕莼交托与你,也不指望你他日飞黄腾达,只求你能好好照顾她,可结果,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梁桓卿此时,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笺,举起双手呈给老人,桓春起身递到老人的面前,老人本想结果后,一把扯碎,只见上面赫然是老人曾经如此熟悉的字迹,写着“父上亲启”。
老人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颤抖着打开信封,递给桓春让他念出:
“父亲大人,自我嫁与明义,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恩爱胜亲,奈何女儿身体自小抱恙,日渐消瘦只怕不日之后便不能侍奉父亲左右,好在为明义诞下丽儿与晴儿,可以延承女儿颐养尽孝之责。偶然,明义获知其青梅竹马的邻家囡囡,因莫须之罪贬罚为妓,于是奔走相求终将其赎身还民。细君待我极好,女儿因为身体不便无法下床,幸有细君为我日日夜夜服侍,任劳任怨不弃腌臜,于是女儿相求明义,待女儿走后,续弦为妻,以免丽儿和晴儿以后,不为无母之雏。女儿恐父亲大人,之际不能释怀,故特此书信一封,以备捐弃前嫌。思父亲大人一生豁达通晓,自不会为难明义和细君,女儿在此,致谢父恩。”
念罢,老人颤巍巍的拿过书信,大声痛哭,不断摩挲着信纸,桓春与桓秋则趴伏在地,哽咽不止。小姐生前,待他们两位下人,与兄妹无异,此时再如闻听亲人细语,难免伤怀不已。
老人看了看跪在梁桓卿身旁的孩子,抹着眼睛,露出笑容,和蔼的问道:“你叫什么啊?”
孩子看着老人,大声回道:“梁宗霁,光风霁月的霁,我爹说,让我像姐姐一样,心晴万空,胸襟开阔坦坦荡荡的为人。”
“好,好,好,过来,过来呀,让爷爷摸摸你。”
这时,一位女子,从山坡下,沿着村道,款款走到梁桓卿的身边,跪拜在地,低声啜泣着,轻轻叫了一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