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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嘘”问竹吓白了脸,忙不迭地制止她的胡言乱语,“姑娘这话不能乱讲,被人听去可是大罪那是沈令,沈大人。瞧他们的样子,应该刚从宫外回来。”
她定了定神,沉默一瞬,轻轻道“从前还是沈公公,这会儿已经成了沈大人。”
明容傻了,“公公”
问竹点头,眼神微凉,“沈令原只是内廷的一个小太监,谁能想到短短几年,先是得到贞妃和玉贵妃的宠信,后来又为圣上所器重,如今出任大内金翎卫指挥使一职,没人比他更风光。去年,他和司礼监的监正冯公公还斗过一场。”
冬书问“谁赢了”
问竹淡淡道“不消三月,冯公公下狱,不久就上吊了不说这个。”她往前指了指,“咱们去赏梅花。”
可明容早已没了赏花的兴致。
一路上,她都在想,怎么会是太监呢长成那样,气质如此潇洒,居然是个太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回到长宁宫,没多久午膳就送来了。
午后,是长宁宫最安静的时候。皇后经常小睡一会儿,亦或待在房里看书,宫人们大都也会寻个地方小憩片刻。
问竹回去了。
明容坐在床沿上,忽然问“冬书,你说皇帝长什么样子”
冬书正要帮她脱鞋,闻言一怔,“圣上据说天人之姿,出尘绝俗。”她轻叹了下,“咱们在长宁宫这么久,竟然没见过太子,也没见过圣上。皇后娘娘不容易。”
天人之姿,出尘绝俗。
明容又问“你觉得比起沈大人呢”
冬书吓了一跳,严肃道“姑娘,那可不能比沈大人再厉害,他也是阉人,是宦官,圣上是天子。再说了”她摇了摇头,“听问竹姐姐的意思,沈大人是玉贵妃的亲信,那就是皇后娘娘的敌人。”
她低头,刚碰到明容的鞋子,明容就站了起来。
“姑娘”
“走啦,趁现在没人看着,溜出去。”明容说。
冬书愕然,“去哪儿”
“未央殿”
明容并不知道未央殿在哪里,冬书自然也不晓得。
她们从长宁宫溜出来,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冬日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就当出门散步也不错。
又拐过两个弯,忽听有人唤道“明姑娘”
明容回头。
一名宫女快步过来,惊诧道“您怎么在这儿”
冬书警惕道“你是”
宫女后退一步,行了一礼,“奴婢在长宁宫当值,这会儿正要回去。”她抬头,疑惑,“你们不是随问竹姐姐去看过梅花了吗此地荒僻,没有好看的花草。”
冬书松了口气“我陪姑娘出来走走,透透气。听说闹鬼的未央殿就在这附近”
宫女一愣,看向明容,小心翼翼道“姑娘害怕那脏地方”
明容道“不,我打算从远处望一眼,瞧瞧闹鬼的地方是怎样的。”
宫女啼笑皆非。她说“既然如此,奴婢带您去吧。”
明容点点头。
宫女带她们走了一会儿,走到更偏僻、荒凉之处。
明容心里觉得不对劲,眼角余光瞥见冬书也是面有异色,当即停下脚步,道“我不去了,我怕鬼,我还是回”
才说一半,宫女突然将她用力一推。
冬书怒道“你干什么”
明容冷不丁摔倒在地,纱布缠着的掌心又蹭出血,疼得冒汗。
宫女也不看她,拔腿狂奔,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冬书想追,但更挂念小主子,弯腰去扶明容,“姑娘,您还好吗”
明容挣扎着起来,脑子里尽是宫廷剧的惊悚情节。
“完了完了,快跑”她说,“这里一定有池子,或者一口井,有人要来淹死咱们”
“没有啊。”冬书一头雾水。
明容站了起来,抬眸。
前方两面都是石头砌成的围墙,望不见尽头,当中则是高耸又粗实的栅栏,极为牢固。
栅栏门大开。
明容心里发毛,无端恐惧,拉住冬书的手就要跑。
可冬书动也不动。
那丫头不知瞧见什么,忽然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她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褪尽,惨白惨白。明容拽她一下,她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明容遍体生寒,僵硬而缓慢地回头。
一只老虎。
一只活生生的,庞大凶猛的老虎。
明容瞪着面前形容可怖的猛兽,目瞪口呆。
这吃人的凶兽从栅栏一侧走出来,无声无息的,黄褐色的眼睛散发天生掠食者的嗜血光芒,幽幽地盯紧她们。
明容像被冻住,动弹不得。
这特么谁敢动啊
陆地顶级猛兽的血脉压制之下,刻在人类骨血中的恐惧,如一阵一阵浪潮袭来。
跑是跑不过的,所以怎么才能死得体面,死得安详
不,她不想死。
皇宫里为什么会有活的老虎啊
万兽之王逐步接近,突然又停下。
明容知道,它准备扑过来了。
这一刻,本能的求生**战胜了僵硬的躯体,她用力拉起冬书,厉声道“还不跑”
冬书也活过来了,从小烙印在骨髓中的对主子的忠诚,使她在刹那之间充满超乎尘世的勇气。
她甩开明容,坚定地挺身而出,“姑娘快跑,我挡住它”
明容惊愕。
她们的动静惊扰了观察之中的老虎,它认为猎物有逃脱的风险。
于是,变故突生。
老虎锁定了第一目标它以惊人的弹跳力猛地扑向更矮、更弱小的人类。
明容心想,完了。
她可能是死得最快的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