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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罪与尊严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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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静姝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猛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她看清那人后,不由拧起眉头,拉住那人一起跑:“你怎么在这里?快走!”

冯氏见张静姝满身是血,只道她受了伤,忙将她搀扶住,道:“夫人,莫怕,我把侯爷找来了!”

张静姝一愣,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方奕便自门外进来,一身素衣,面容略显憔悴。他目光飞快地掠过张静姝,又看向方之渊,抿紧嘴唇,面色阴郁沉重。

方之渊骤然受丧子之痛,打击之大,可谓毁灭性的,此刻精神已近崩溃,哪有理智可言,见到方奕亦是无动于衷,只狂吼道:“抓住他们!全都抓住!”

见人围来,冯氏将张静姝搂住,方奕则上前几步,将二人护在身后,声色俱厉地道:“我看谁敢?”

方之渊父子的随从多是侯府旧人,虽说侯府被查封、方奕被下狱后,树倒猢狲散,但方奕并未被褫夺侯爵,如今仍贵为长宁侯,余威犹在,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上前。

方奕斥问道:“汝等皆是侯府家仆,何故见我不拜?难道反了不成?”

当即有人跪下行礼:“拜见侯爷。”

其余人也都陆续跪倒行礼。

方奕定定地看向方之渊,沉声道:“叔父,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铁证如山,无可辩白。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跟我去认罪罢。”

“认罪?”方之渊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放声狂笑,“你还真是……跟你爹一样天真!”

方奕微敛双眸,叹了口气,令道:“给我拿下。”

众随从得令,围向屋内,方之渊抱着方升的尸体,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眼见众人就要擒住方之渊时,他忽一声冷笑:“就凭你们?”说着,一脚踢翻火盆,趁烟灰四扬时,暴起攻向众人,须臾之间,便踢翻两人,又一甩鞭子,勒住了一人脖子,生生将他勒死,转手又将鞭梢自一人嘴里捅了进去,直插入脑腔,再抽出时,那人脑浆和鲜血一齐从嘴里崩出,吐了一地,当场惨死。

方之渊连杀两人,又走到先前踢倒的人跟前,两手抱住他的头颅,大拇指摁进他眼眶里,直接摁得他眼球爆出,弹到地上滚了几滚,情状惨不忍睹。

仅剩的一名随从吓得瘫倒在地,不能言语。

方之渊转眼杀了三人,又朝最后一名随从走去。

方奕喝止道:“住手——”但他开口时,方之渊已踩住了那人脖子,脚底重重一碾,端直将他踩断了气。

方之渊睨向方奕,杀得双眼赤红,脸上和身上均沾满了血浆和脑汁,糊成一片,状若修罗鬼煞。

他抹了把眼睛,将挂在眼帘上的糊状物擦去,对方奕道:“我本来想放过你的,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儿子。既然如此,今日,你们都去给我儿陪葬罢!”

冯氏吓得脸色惨白,将张静姝紧紧搂住。

张静姝知道方之渊会武,但未见过他动手,更不曾料到他武功竟如此高强,凭他们三人绝无可能打得过,遂叫道:“侯爷,快跑!”她又感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脚底沉重,恐成拖累,又道:“你们别管我了!”

但方奕动也不动,反而悲悯地劝道:“叔父,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张静姝急了:都这时候了,方奕难道还指望念经自救?

“方升是我杀的,跟别人没关系!”张静姝情急之下喊道,“你要报仇,冲我来——”

方之渊凄厉地道:“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他攥紧鞭子,带着一身杀气朝三人走来。

方奕岿然不动地挡在张静姝和冯氏身前,面不改色,神情丝毫不见慌乱:“叔父,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你的良知可曾有一丝过不去?”

张静姝愣了愣:方之渊杀了方之洲?

方之渊脚步一顿,低下了头,似乎有什么在他身体里动摇,他的肩膀颤了几颤,良晌,又抬起头,满面悲凄之色:“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可已经回不了头。”

“那么烧死张忠,逼死花铃儿呢?”方奕质问道,“一步错,就要步步错下去么?你已经造了多少杀孽,你可曾有过一丝忏悔?”

“我只想烧房子,没想烧人,所以才在十五那天放火,张忠的死只是个意外。至于花铃儿,她的心偏向了你,自然留不得了。”方之渊捋了下鞭子,甩去捋下来的血肉,神色自然得仿佛在擦沾了灰的家具,“我杀了多少人自己都不记得了。忏悔?等我到了阎罗殿,再去跟阎王忏悔罢。”

张静姝捂住嘴,瞪大眼睛盯着方之渊。

他烧死了张忠,尔后轻描淡写地说“那只是个意外”,这比他明目张胆地挑衅她,说“我就是蓄意要杀他”,还要令她难受。

他漠视的、视如蝼蚁的、轻易就夺其性命的那个人,是救过她的命,从小照顾她,对她来说就像父亲一样的叔父啊!

他像拂拭尘埃一样,将她最珍惜的家人,轻轻地抹去了。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件事本身比真相更可怖。

方之渊和他背后的势力能够如此轻易就抹杀一条条人命,这才是最可怕的。

方之渊越走越近:“你们都去死罢。”

待他行至近前,方奕忽道:“早在八年前,我爹就在暗查江淮道盐矿案了。”

方之渊举起鞭子的手又放下,惕厉地道:“你还知道什么?”

方奕道:“三年前,我爹奉旨彻查此案,他已查明了真相,掌握了证据,更改了判决。”

方之渊神色大变,方奕紧盯着他,一字字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判决书和证据在哪儿么?”

方之渊睨着方奕,片晌,忽而冷笑起来:“你想要挟我?你还太嫩了。”他指着张静姝和冯氏:“我将她俩绑了,在你面前一片片肉地割碎凌迟,我倒要看看,你的嘴能严到几时?”

方奕后退半步,紧紧地将二人护住:“我不会让你碰她们一根毫毛。”

方之渊被他自不量力的举动逗笑了:“你才几斤几两,也想逞英雄?”

“英雄从来都与力量大小无关。”方奕张开双臂,瘦弱如他,却是凛然一身正气,不可侵犯,“即使只有绵薄之力,面对不义,挺身而出,亦是英雄行径。”

方之渊放声大笑,不屑一顾地道:“你跟你爹真是一个德行,天真得无药可救。你以为你在对抗一个人,几个人么?不是——”他看着方奕,目光带着几分怜悯:“你们在对抗这个时代,就像裹挟在河流里的石子想要拦住奔流的江河,这就叫做‘不合时宜’,你懂么?”

“叔父。我知你本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方奕道,“你已经越陷越深了,醒一醒罢。三年前,我爹又将判决改了回去,这案子他暗着明着查了五年,证据确凿,为什么到最后关头放弃了真相?全都是——为了你!”

“他守正不阿,威逼利诱皆不曾扰乱他的心,你想过么,当他查到最后,发现自己的亲弟弟早与恶魔沆瀣一气、甘为其爪牙时,是怎样的心情?”方奕质问道。

方之渊眸子赤红一片:“不要再说了!”

方奕无畏地与他对峙:“他抛弃了一生的信仰,只为维护你!可你为了一份见都没见过的判决书,把他杀了!”

方之渊往后退了几步,蜷着腰身,浑身颤抖,像是在哭,又像在笑,状若癫狂,其实他已经癫狂了。

他跟哥哥一样,也有一颗聪明绝顶的脑瓜,书读得很好。但有一天,他看到几个小混混欺负文弱的哥哥,从那天起,他扔了笔,开始习武。

后来哥哥高中状元,当了太子的老师,将妻儿接去都城,他也跟了去。

那时他已是乡衙里的捕头,前途正好,妻子也刚怀孕,家庭和美,可他还是放下了事业和妻儿,只身去了都城。

他怕文弱的哥哥一个人在都城那等权力中心打拼被人欺负。

从小到大,哥哥被欺负了,总是他替哥哥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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