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幕 黑潮星野原 叁 (第2/2页)
“我在问你...收刀干嘛!”陈轻良却开始怒吼,声嘶力竭。
王泽无动于衷,陈轻良越发痛恨这种从小就习惯的无视。明明已经习惯了,现在却想要爆发。
“来啊!砍死我!”
“我叫你砍死我!你听到没!”
王泽停下脚步,但还是没有转身。
“你就这么找死?”
“我找死吗?你说话的确搞笑,不是你刚才想用刀杀我吗?怎么变成我自己找死了,一分钟前的事情你也要扭曲是非是吗?”
“告诉我,我有找死吗?”
三叶看向如此疯癫的陈轻良,眼神慌张。她觉得可能‘玩脱’了。
陈轻良的确是疯了,疯子看到他都发怵,他现在甚至迫不及待想要体验死亡。
他踉跄地走向王泽,身上挨打过的地方依旧灼痛。
“喂,转头看我啊,你是聋了吗?”
“看我!”
他用一只手用力掰住她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轻若鸿毛,一下就被他拉倒在地。
“怎么?你现在又要怎样?”呵,竟然又变得像个女孩。她坐倒在地上,没有爬起来,陈轻良一把抽出了她的刀。
这个时候,他想起他从小到大的生活。
活着又跟死了没区别。就算在教室里放声大哭也没人理睬,就算听到冷笑话哈哈大笑也没人跟着笑,就算不用参加考试也不用担心被请家长,就算迟到了也不用担心花名册上被画叉,走过斑马路差点被撞死几次,暗恋的女生甚至察觉不到他的眼神...活得也太悲哀了。
他双掌反手握刀,猛地往下插去。三叶惊叫,她看到陈轻良想要对王泽使出一记痛贯天灵,即使是王泽吃了这一招也必死无疑。
“不要!”
本来就是石榴红色的刀刃被血染的更红,一滴滴血液沿着刀刃滴落在海滩上,蒸腾起雾气,海滩上的沙子一接触到滚烫的血液便像炒豆子似的爆开。
那是王泽的血,她的血像岩浆一样高温。
完全就不像一个人类。
可那不是她天灵盖上冒出的血。
握紧刀刃的细白手指在颤抖,仿佛如果再加大力气,手指就会如此断成两截。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口中断断续续传出微弱地喘息声。
三叶惊魂未定,却始终没有靠过来。因为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的预料。
“真蠢,打开不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轻良的嘴里吐出这样一句话。
她听到了陈轻良说的话,松开了手掌,整个手掌涂满刺眼的红色,即使在夜幕的掩护下也那么鲜艳夺目。
原来刚才陈轻良是把刀插向了自己的腹部,而王泽拦住了。
“没人说话吗?很尴尬啊。”
听到陈轻良这么说,三叶才终于手忙脚乱跑了过来。
“啊啊...首先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轻良,我的全名是西濑三叶,美日混血但是并没有美国名字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三叶自我介绍了起来,但此刻至少空气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呢?”陈轻良朝着王泽示意,他其实是想提醒三叶你应该先关心关心她的伤势,然而她却说。
“阿薰的名字就是王泽哦,她在和国的名字叫薰,叫习惯了即使来到源国我也不想改啦。”
“...”他觉得三叶其实真的很蠢吧,不是装的,“等等,两种语言的发音完全不同吧。”
“可是我两国语言都会说啊,我还会大不列颠的语言。”
“行吧。”
“嗯嗯,你继续叫我三叶就好。”。
“说起来,你没有叫我良而是开始叫我轻良了啊。”陈轻良看向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尴尬的三叶,虽然她马上收敛了表情摆出没事的样子,可那个微笑底下却能感觉到她的硬撑。
“啊那个呀,如果你想,也可以这么叫你哦!”
不,你要是不想可以直接说的...也怪我没事这么问,老实讲确实问的有点恶心了,不过可能因为我刚发完癫你不想刺激我吧...陈轻良默默想到。
“随便你吧。”他说。
三叶明显的松了口气,陈轻良却又有点伤心,他待会儿要睡前网抑云了。
“你的手,没事吗?”陈轻良对着王泽说。
“没事。”
怎么看也不像没事,不过既然她这么说,陈轻良也不想理太多,管她是不是逞强。
“对啦,轻良,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陈轻良皱着眉头问,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他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其实我和阿薰早就知道你和陈京去亚特兰蒂斯做了什么。”三叶有点抱歉地说,合上双手。“虽然我听不到你的心声但是能听到陈京的,所以最开始我就知道了。”
一番话说完,徒留陈轻良一脸凌乱。
“那...那为什么?”陈轻良说话都开始有点结巴,他的心中太惊讶了。
“这...”三叶吞吞吐吐的,想要说些什么,又看着埋头不语的王泽。
王泽拿出一张白色的手帕擦拭掉刀上血,锵的一声把刀收入鞘中,然后擦起手来。这时陈轻良才发现,她的手上没有割开的伤痕,只有一道淡淡的白线。
“你??”他吃惊的指着王泽的手掌,“你的手怎么没事?”完全忘了刚刚还和她争得你死我活。
“啊...这个吗?这把刀就算插进我的心脏也不会对我产生致命伤,因为被我驯服了。”王泽终于抬起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陈轻良本以为她会是一脸低迷的表情,结果好像那些事对她来讲完全就不轻不重。
“这也太离谱了!为什么插进心脏也死不掉!”陈轻良觉得她没有在骗他!
“没有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就是有那么多未解之谜,特别是涉及到炼金。”
他不懂,但是大受震撼。这也许就是属于她们的世界吧,他稍微有点兴趣了,会不会有不死人啥的。
“有兴趣的话以后可以给你讲哦。”三叶看着正常交流的我俩如释重负的说。“阿薰,你要解释吗?”三叶请求一般问。
“那就我来解释吧。”王泽点头,“今天早上,在你被医生判断是双重人格后,我想要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我怀疑,陈京想要让你的神格占据你主人格。如果你的主人格被神格占据了,学院一定会除掉你。”
“你真信那半桶子水医生?”
“为什么不信?我本来只想要你体验一下死亡的威胁,看是否能勾出你的神格。”王泽摸了摸腰间的刀,“结果你自己的人格就跟个疯子似的,完全不怕死。”
“老实说,我真的被你吓到了。”王泽带着笑意与我对视,她这样子完全把之前的事当成是“施工事故”了。“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那句话刺激到你了。”
“对于我来讲,每次失误都应该反思。”王泽继续说着。“所以,你...”
陈轻良打断她,声音低落的说,“不,这不是你的错。你就当我是个玻璃心吧。”
“玻璃心吗?”王泽若有所思的看着陈轻良。
可陈轻良因为难以启齿,所以不想谈起他的过去。
“说出来吧,说出来我们才好帮你解决难题。”三叶从旁边说道。看起来很关心,让陈轻良不知道还该不该闭口不语。
其实是三叶觉得玩脱了有她百分之八十的责任,因为今晚的一切计划都是她出的。
“如果是让你难过的话题,你也不用勉强。”王泽知心的说。
这还是之前指着天空瞎说的逗逼吗?漂亮的女孩真的能装。不过正因为这句话,陈轻良反倒想谈谈了。那些事情,已经不会让他难过了,只是令他偶尔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真失望。
“你们想听那我就说好了。”这个时候要是有个凳子就好了,陈轻良突然想。三个人站在夜空下没有对谈只是望着天空,数着星星,也许那样也很不错。但是,现在却要站着听他说些已经早已失去意义的往事,让人觉得很没有气氛。
“那就...从我懂事讲起吧...”
“欸!等等!要从那里开始吗!”三叶大惊失色的说道,王泽也作出为难的表情。
“不说了。”
“对不起对不起啦,你说吧,但是快点哦,还有其他事要做呢。”
陈轻良觉得自己是不是开始恃宠而骄了?...应该不是吧。
他于是说起从幼儿园开始的事情。
那个时候,经常因为和一个小班上的小朋友说话总是得不到理睬,而跟人家大打出手,狠狠的往人家脸上招呼拳头,结果在老师的眼里他就变成了一个爱挑事、讨厌的男孩子。
到了小学,还是没有人愿意和他交谈,不过幸运的是,他发现只有他努力学习,大人们、老师们就会夸奖他,而且他自己一个人也能玩得起劲,也就没那么在意。初中,他本来觉得应该时来运转了,一个朋友总应该有吧。结果呢,他比小的时候还要隐形。
他开始感到孤独,这个时期的孩子正是情绪复杂多变、思绪纷飞的时候。可他在现实里除了孤独什么也没感到,最后只能在动漫里找到些许快乐的时光。
进入高中,他已经对改变现状不抱有希望了。孤独的情绪也早就习惯了,一旦习惯就会上瘾。他有时会觉得孤独的滋味异常的棒,看着那些成群结队的学生们,他觉得他和他们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孤高的演奏家,即使在人海里高歌也得不到喝彩,但可以纯粹的享受艺术的存在。
渐渐的,这种自我安慰也让他开始觉得无聊。什么都没有意思,每天活着最大的意义就是用最高的分贝去和食堂大妈要饭。除此之外,不管是缺席还是早到,这个学校和社会有他没他都没差。
就这样,熬到了毕业。遇上了她们,王泽和三叶,还有京。他完全不敢相信,有一天,有人会告诉他,你从小到大无人问津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你是个扫把星。
他开始期待新的世界向他打开大门,结果呢?一天的时间都还没结束,就让他觉得他即使看了新世界的冰山一角,也只是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不爽了,就把它扎破。
那还不如早点结束这段人生的旅程。
他向她们大致的说了他的心理路程,今天一天说的话,抵得过他高中三年了。
她们两个听完后沉默不语,最后三叶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呜呜呜,还好我读不了你的心。”她一边说一边擦眼泪,“我才不想共感这么干枯的人生呢。”
我?!你?!陈轻良欲言又止。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痛苦。”王泽对着他深深的埋头。
“喂,在我这里过去的事就不算事了。”他尴尬的搔面,不明白为什么人在无话可说的时候为什么会有这个动作。“而且不要对可怜的人真的产生怜悯之心,不懂吗?可怜的人只需要自己觉得就好了,别人的同情才是压垮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嗯,你说的也对。”王泽放松的说。“家里的大人经常会说我笨嘴拙舌,我还担心你心理承受能力不行,以为今后和你说话必须时刻的在意你的情绪。”王泽笑着说,“但现在看来是不必担心了,毕竟那样很麻烦。”
“现在,今晚还有正事。”
王泽说完朝着来时的路走去,那是京在的地方。三叶也跟着过去,海滩上的脚印一个步履坚定,一个小心翼翼,就像她们各自的性格。
陈轻良试探着迈出脚步,左脚踩在松软的海滩上,松松的,迈出的左脚又被他收回来。才不到一天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就翻天覆地了,比一根香蕉的变质还要来得快。
他头一次认为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无聊,不是那么令人失望。尽管他知道,他不是什么主角,只是一朵被卷进浪里的小水花,不得不被大浪裹挟着前进,可至少直到消散前那也好过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