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幕 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明 叁 (第2/2页)
“如果它仅仅只是作为一团云的话,我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现在难道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唉”陈轻良小声嘀咕道。
“知道为什么我举《圣经》里的利维坦当作例子吗?”
“不是因为像吗?”
王泽重新冲倒了一杯热咖啡,这次她放了一点糖。
“并不完全如此,经过我们的观察,虽然她才出现短短几天,但是她完全没有进食而是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在这全世界。”
“而在《圣经》中,上帝在第六天创造出了一雌一雄两只巨兽,一只名叫利维坦,盘踞大海;另一只名叫贝希摩斯,支配大地。”
“我们认为她在寻找着她的同类,也就是那只“贝希摩斯”。”
她不停叙说着。
“《圣经》什么的不都是捏造的吗?”
“的确,但我们只是借用神话里面的“贝希摩斯”作为代号形容佛冈维要找的东西。”
“然后呢,她找到了吗?”
“应该没有,现在它可还在头顶。正当我的学院束手无策时,出现了转机,那就是六月六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博物馆的坍塌?”
“是的,这事应该与她有关联,她已经停滞在这座城市上空十天了。”
噢噢原来最近天上那团云都是佛冈维吗?陈轻良难以想象,又奇思妙想到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云团都是这种生物,那世界上到底有几只佛冈维呢。
陈轻良透过天台的玻璃看着天上的层云,遮天蔽日,怎么都看不出来是一个生物,俗话说得好,井底之蛙又怎么能想象天之大呢?陈轻良想象不出来他正处在佛冈维的哪个部位之下。
“它是想要博物馆里的某个古老物品吗?”他注目着天空喃喃。
“不确定。它的眼眸太巨大甚至超过晴空下的太阳,以致于根本判断不出她的视线聚焦在哪里。而且很遗憾,博物馆内任何东西都没有少,虽然损坏了一些文物。”
“那博物馆为什么会...坍塌?”陈轻良想到那位警察的话。
王泽抱胸看了一眼还在打算凭肉眼看出佛冈维的陈轻良,继续说。
“据学院的监视人说,当时他听到一声促使他本能的闭上双眼和捂住耳朵的巨响,等声音结束睁眼时,博物馆已经完全坍塌了。”
“而天空上突然出现黯淡的月亮。”
监视人?听到这个称呼陈轻良回过神来皱起眉头,那是监视佛冈维的学生。王泽并不是一个人来到了这里,虽然没有和其他人接头,但他们都属于一座叫做象牙塔学院的学生。
陈轻良又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他从王泽的话里抓到一丝奇怪。
“他没有看到博物馆崩塌的过程吗?”
王泽摇摇头。
“是的,在听到声音的第一瞬间他就闭上眼睛了,可是他离博物馆有点距离。”
陈轻良想到,如果是近距离听到坍塌声的确可能会刺激得人本能捂耳闭眼,可那个人听描述却并非如此。难道是那个人在说谎?正当犹豫是否要提起这个疑问时王泽已经说到。
“他并没有撒谎,我有一个朋友,她拥有聆听人心的力量,所以判断一句话的真假对她来说易如反掌。象牙塔的学生也绝不会撒这种无意义的谎。”
这足以说明那声巨响不是在形容博物馆坍塌的声音,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学院的人猜测是佛冈维发出的特定声波,只会被他们捕捉到。王泽没有把这点告诉陈轻良。
陈轻良的脑回路永远和别人的不一样,他总是能从一句话读出其他东西。
比如现在他正想。
我滴乖乖!能和拥有聆听人心能力的人做朋友,这王泽肯定是个光明正大到即使天天会听到人心黑暗面声音的人也能信赖的人吧,那样的人眼中应该只会挑心灵足够纯粹的人去建立关系。nice,在王泽身边说不定意外的安全。
王泽嫌弃的看着突然放松的陈轻良,决定还是说正事。
“事发第一天当晚,我们便打算着眼调查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但是无一例外,附近的监控全部失灵。”
“线索从这里中断,但这样并不能使我们放弃。因为我们在警方里有人,使唤得当,他们可以号召更多群众为我们提供线索,没想到真得到了眉目。”
“我们收集了很多照片,博物馆作为一个建筑景点,有很多人当时从博物馆经过并拍摄有照片。还好我们在警方里有人,不然想拿到这些照片很困难。”
叙说戛然而止,因为王泽没有听到陈轻良说话,她清透的瞳孔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盯着她看的陈轻良,他没有回避,反而傻子似的点点头,通过视线,陈轻良的确明白了她一定是个纯粹而善良的人,或许有点暴力但并不妨碍一个人的心晶莹剔透。
“啊!”
陈轻良抱着自己的脚板痛苦叫起来。
“为什么要踩我的脚!”
“因为你看我太久。”王泽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她不喜欢被人打量,虽然这种情况不少。“就这样一张接着一张,获得了越来越多的照片,在确保把所有的照片都收集起来后我们才开始着眼研究这些照片。”
就因为这个理由狠狠被踩了一脚,陈轻良生平没受过这待遇。
“其中有两张照片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一张从博物馆的台阶上正对夕阳拍摄,还有一张拍摄的是夕阳快落暮后的整条街道。”
“前两张都有同样一处特点,你猜猜是什么?”
“你不都说了同一个词语嘛,夕阳。”
“没错,就是时间。”王泽神秘兮兮的说,她其实并不是适合这么做,她还是适合当个冷面美人。“这两张照片只间隔了五分钟,其中有一个人一直停留在照片里。”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异常的大。”
陈轻良想不明白这能有啥异常,但王泽并没有吊人胃口,而是继续说。“照片主人告诉我们她拍照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个人。”
“这...可能是人家太不起眼了吧...你提起他是因为这个人就是“凶手”吗?”
陈轻良想到了自己也是个不起眼的人,或许更严重。
“就这么判断是凶手,未免太过武断。因为单看两张照片人家只是单纯在观赏博物馆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证据了?”
王泽意外沉默地摇摇头,这让陈轻良觉得自己差点被耍了。
“那到底是什么?”
“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证据,但我已经说过了吧,警方里由我们的人。告诉你,他们是怎么做的吧。警方把所有照片里的人都传唤到了警局问话,他们当然啥也问不到,因为就是些普通人。当他们对最后一个人问话完后,他们决定把这起事件定性为自然事故时,我们的人提出了反对。因为他说,没有问话完为什么就开始结案了。那些警察都很疑惑,因为他们的确问完话了,可我们的人指着那两张照片的同一个人说,这人你们不是还没问吗?”
“警局里吵成了一锅粥,因为他们就像突然被擦亮了眼睛似的突然看到了那个人。”
“...什么诡异事件。”
“的确。”王泽赞同的点点头,“警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去找了更多关于这个人的监控,因为他们觉得这个人肯定还会有很多监控下的视频,因为那个人还是个高中生。”
“警方顺利的从某所高中的监控里调到了两个月的监控,在我们的人一起辨析下他们得到了一些结论。”
“两个月的时间里,监控中的“这个人”的周围人有些时候会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和视而不见不同,是认为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但“他”自己好像完全没有身为这样的自觉。”
王泽不停地说着,没有让陈轻良插话,她开始说自己的话。
“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习惯孤独的人吧。总之,时间来到了六月二号那天。”
“那天他照常的去学校上学了,教室里的监控看到他步入教室的一瞬间,班里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这一天,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好像和旁边的女生说了什么但是女生没有理睬他,他照常拿起了课本进行晨读;这一天,他被同班同学撞了三次,在走廊上被撞了十次,这只是监控下的数据也许更多也说不一定,他每次被撞只是重新掌握平衡,但并没有对道歉的学生说什么;这一天,其实他被记录旷课一天,但是他并不知道甚至没有人通知他。”
王泽眼神泛着诡异的光看向已经懵住的少年。
“那个人就是你,那一天你在学校并不存在。”
“而那一天,还是佛冈维降临这个城市的第一天。”
王泽拿出两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陈轻良。
......
一个瘦削的少年插兜走在路上,少年停在了博物馆前,他打量着这座有点希腊式古典风格的博物馆,也许他现在心里想着为什么要用这种风格建筑中国的博物馆,实在太滑稽了。他就那么停留了五分多钟,随后在这座滑稽的博物馆前离开了,消失在了街道尽头。时间继续正常走着,在另一头,另一个喜欢拍照的女生也停留五分钟后也离开了,她拍下了少年,但她没发现少年。
随后博物馆猛然坍塌,焰光冲天。
而在更远处的人们,发现这几天一直没出现的晚霞终于穿透云彩,丝丝缕缕洒落天幕,他们转身看向远空的傍晚,灰色渐渐离开高天的茜色,不一会儿,整座城市就沐浴在许久不见的茜色晚霞里了。同样许久不见的月色弯钩挂在另一头,和晚霞对望。
“明天就考试了啊。”
唉。
要是没问题的话,怎么我应该也不太差吧,陈庆良自忖。
这是第一次走回去,从书店走回家。
夜晚的冷空气没有清晨吸着的舒服,不过总感觉更轻松,是因为上班上学忙碌的人没有了吗?也许是这样,空气都被那些人沉重的气氛影响了。
唉,大学要做什么呢?一个新开始,但陈轻良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听说很多学生在大学反而堕落了,因为他们的学习目标就是为了上大学。陈轻良也没什么目标,因为反正没有人要求过他什么。
他也想要一个目标,可目标真是让人难以确定,在学校无欲无求,只能像机器人般的学习,更别说考虑未来要干什么。说不定大学也会这么下去,最后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以自己的情况,成为普通社畜说不定都是奢求。
明天就要考试了,却还在感慨这些影响心情的,这不是他会做的事,他早就习惯自我调节自己的心情了。
唉。
街道真长,可经过了一番胡思乱想,却想一直走下去。
陈轻良站到了市博物馆前,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这很奇怪。
这个是市博物馆吗?真大,可是为什么是欧式外表?离谱。崇洋媚外的人也多啊,无能的人堕落,有能的人崇洋媚外。这样一竿子打死所有好像不公平,但一瞧见班里那群老穿着外国名牌的同学就觉得这种未来确实就是社会的未来。
他们的钱全花在奢侈上去了,偏偏没钱还无能的同学还对他们憧憬。陈轻良甚至知道这种崇洋媚外的风气在学生内部才是秘而不宣的正确。
大学呢?大学一定也是这样,人的本质并无不同。穿着奢侈品牌的大学男女,沾沾自喜,为自己的体面和成熟感到自豪,却不知道自己和打扮华丽的小丑一般无二,但就是这虚假的粉饰所带来的优胜感,却能把他们的内心填满。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陈轻良觉得他们死了更好,他原本从来都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一个人,现在却巴不得这些东西全部毁灭,包括眼前的市博物馆,标志性建筑物,一俱毁灭。
“真丑。”
最终他仅仅只是站在博物馆前吐槽了一句,便离开。
然而他不知道,有一个生物,在他的头顶注目着他。
它长久的沉睡,无际的追寻,没人知道它的诉求。
“我现在必须去摆平警方那边存在的问题,你就留在这里。”王泽从厨台里走出来,重新戴上黑色的摩托手套。“我猜你现在应该正在被全城通缉,-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学院的能量还是很大的,如果你离开了,我想你应该不想知道下场。”
“对了再怎么处理我也不可能消除已经知道通缉令的人的记忆,这也算是你自己的报应吧。”
......
一觉醒来,头晕胸闷。中途醒过来几次,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时针指向傍晚时分。饥饿感在胃中打转,明明是晚饭的饭点却一点动静也没,反倒充斥着落日黄昏的静谧,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陈轻良一个人。
照理说家里应该还有两位老人才对,但主人的气息却很是稀薄,于是陈轻良离开卧室。
推开卧室门,黄昏的光从窗户照在了走廊的地板上,明暗线就在脚边。没人开灯吗?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个什么来,陈轻良迈开了步子往客厅走去。
绛色夕阳在落地窗后令人目眩神迷,整个客厅被染上了黄色的余晖,星星点点的灰尘在光里飞舞,时隐时现。
一位似曾相识的幼小少年并着两条腿抱着手坐在沙发上小憩,鸭舌帽下的脸平静柔和。环视了一遍客厅,除去他,两位本该在的老人却不见所踪。不知道为什么,陈轻良感觉胸腔内一股气顺着气管涌了出去,然后搅翻了空气中的灰尘。
是的,他叹了一口气。
但并不是苦涩的,反而莫名的轻松,也许是看到了那样安详的少年睡颜吧。或许是被陈轻良的叹气声扰动,沙发上的少年有了醒来的预兆并开始微微颤动。
陈轻良没有拉开嗓子发声,只是静静的等他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