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第2/2页)
白容秋下不来面子,嘴硬道:“傀儡师对小蝶一片深情错付,又被你们拿来利用,甚至将他打成了那般凄惨的模样……哎,江、江小姐,你扪心自问,这般可怜人难道不值得一叹吗?”
江月蝶此刻恰好站在了傀儡师身边,见温敛故对她伸出手,江月蝶毫不犹豫地牵住,听见这话时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可怜?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你还觉得这种畜生可怜?”
话音刚落,就见白容秋皱起眉头,她细声细气道:“你身为女子,说话用词怎可如此粗鄙?我并非说他无错,只是人皆有怜悯之心,我见他浑身伤痕,自是觉得可怜的。”
“受伤啊。”
江月蝶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脚踩在傀儡师断裂地手掌上,对方发出了一阵极为痛苦□□。
迎着白容秋惊惧交加的面容,江月蝶咧开嘴笑了:“怎么,就这丁点伤,白小姐就心疼了?白小姐要是真的心疼,不如去问问地上这位,他的‘半身’能不能换一换?要真能换成白小姐,也是普天同庆,喜事一件啊!”
从来都是白容秋仗着身份嘲讽别人,哪里被人这样直言抬杠,让她当面下不来台过?装了那么多次,这一次白容秋是真的被气得涨红了脸,胸膛起伏不定。
“我那句话心疼他了?”白容秋急忙为自己辩解,她一把拽过楚越宣的袖子摇了摇,带着哭腔道,“江小姐休要含血喷人!”
表演得还挺精彩,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二戏份吗?
江月蝶津津有味地看着,甚至还伸手鼓掌为她喝彩。
“不心疼就能为他说这么多话,白小姐还真是心地善良。”
话音刚落,江月蝶脸色一变没了笑意,她指着身边那些纸扎人破碎的身体:“既然你的心这般善良,不知可曾想过,那些躺在地上的肢体,也曾有过一颗跳动的心。”
原先还在落泪的白容秋愣住,一时竟然忘记擦拭眼角的泪。
另一边留下的捉妖卫兴致缺缺的脸上闪过一抹亮色。
不等白容秋反应过来,江月蝶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况且你心不心疼傀儡师与我无关,只是我却很心疼我的朋友。”
白容秋从未在公开场合被人这样呛声过,她被江月蝶说得全不知作何反应,须臾后才明白过来江月蝶的言下之意,半信半疑地转开目光:“江小姐这么说,是温公子受伤了?”
听白容秋这么一说,所有人下意识看向了站在江月蝶身侧的温敛故。
一袭白衣不染纤尘,面色从容淡然,嘴角向上扬起,勾着一抹完美的笑意。
总而言之,半点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白容秋嗤笑一声:“我到看不出温公子哪里受了伤。”
从开始,江月蝶就憋着一股气,如今听了白容秋的话更是火气直冒,完全压抑不住了。
她没再控制面色,蓦地冷下脸来,对上从小千娇万宠的白容秋,气势竟也丝毫不输。
“他伤了手。”
江月蝶当然不会说出傀儡师与温敛故的交易,幸好在傀儡师被她踹了一脚后,就被官府之人带了下去,此时没有人可以反驳。
只是——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温敛故的手,左手上包着一块帕子,在手背上系了个结。
帕子是绸缎质地,很轻薄,却丁点血迹都没能渗出来。
察觉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温敛故也不避讳,哪怕是有人问他能不能看一眼伤口,他竟也好脾气的同意。
一圈一圈,解开了手掌上的束缚,伤口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位身着黑衣纹金服的捉妖卫看了半天的戏,此刻也忍不住偏过头,对着楚越宣小声念叨:“看起来确实严重,毕竟若是这位江小姐再晚些开口,温公子手上这伤可能就要痊愈了。”
楚越宣深感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白容秋是父亲的故交之女,家中更是与师门熟识,楚越宣不可能放着她不管。
眼见战况愈演愈烈,楚越宣无奈极了,他拦不住白容秋,更拦不住江月蝶,于是只能拼命对温敛故眼神示意。
【师弟,你劝劝江小姐。】
楚越宣相信,温师弟最是温柔宽和、善解人意,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这一次,从来温柔好脾气的温敛故却对楚越宣的暗示恍若未闻,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月蝶,从始至终都未挪开半分。
这样专注的眼神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一旁的慕容灵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更是羡慕极了。
另一边江月蝶还在输出,她憋了许久,白容秋属于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而且这么长的伤口,这得多疼啊!”
江月蝶是真的觉得这道伤很严重,温敛故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还不等她消除那些旧伤疤,新伤居然就来了!
白容秋被江月蝶说懵了。往日里,从来都是她指鹿为马,这是第一次遇见比她还能颠倒黑白的,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这、这伤口?”白容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会疼?”
作为有仇当场就报的代表人物,江月蝶很想和白容秋当场打一架,然而就在她思考如何动手时,却忽然意识到温敛故还站在旁边,被她不知拉了多久的手。
身为当事人,他好像一直没开口。
江月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拉着温敛故的那只手摇了摇,轻咳一声:“我说得对吧?你刚才是不是很疼啊?”
连声音都柔和了许多,先前对外人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一变,成了春风万里无限。这番变化看得不少人牙酸,唯有楚越宣心中一紧。
听见江月蝶的问话,温敛故终于舍得将目光从自己被紧握的手上挪走。
完了。
楚越宣扶额叹息,师弟虽然面上温柔,实则却最是不解风情,这一路上不是没人向温敛故示好,只是全都铩羽而归。
更何况,他们以前在山上山下,捉妖除魔时受了多少的伤?尤其是温敛故,他动起手来没轻没重,有些时候在师门遇见时,他身上的那些伤,连楚越宣看着都觉得骇人。
然而每当楚越宣问起,温敛故却从来都挂着浅笑,摇摇头,轻描淡写道:“劳师兄挂念,并不疼,也不碍事的。”
楚越宣叹口气,心中已经开始思考,一会儿师弟将江小姐气哭时,他该怎么安慰——
“嗯。”
差点开口的楚越宣懵在原地。
不止是他,一时间偌大屋子里包括留下的捉妖卫在内,所有人都用惊异不定的目光看向了温敛故,温敛故却恍若未觉,独独看向江月蝶。
在那双澄清干净的眼眸里,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担忧与心疼。
这是第一次,温敛故不用去思考人世间这样的情绪应该意味着什么,也不必去利用那奇怪的、突然出现的共情,而是光靠自己,就能感受到人类的情感。
这样的感受,很奇妙。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流动起来的深渊,温敛故慢慢眨了下眼,轻轻笑了起来。
“很疼。”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知道她在问什么。
此刻此间,众生百态,世间爱恨情仇齐聚一室,疯癫地撕扯,惺惺作态地演绎,在这样的一片混沌之中,她像是那朵蝴蝶兰。
柔软而绚丽,无论鲜活还是枯败,都将在他的掌中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