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第2/2页)
晏君乐大概是不了解夫人们说闲话的功力,无论是晏知还是晏恕,都是他们谈话里的重点。皇家的瓜,哦不对,伪皇家的瓜,还挺香的!有瓜同吃,速来!
晏知一听父亲的意思,顿时就不乐意了。之前她和太子的丑事在承恩公府被曝光,阿爹就想着牺牲她,把她关在家里,之后送去道观出家,只为了保住太子的名声。她当时还想不明白,还和诸葛盈讨论过。后面她才明白,是因为晏恕是他亲儿子,女儿当然是比不上做太子的儿子咯!
可现在,晏恕都已经不是太子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要牺牲自己!
“阿爹,阿娘已经没有了。女儿的半辈子也毁了。您不想着将我嫁给一户好人家么?”晏知倔强地看着晏君乐。
晏君乐:“???”
且不提如今多事之秋,他能不能为晏知找到好人家,只说一句,“你阿娘新丧,即便是罪人,你作为她女儿也得守孝三年,难道你还有心嫁人?”
晏知心头一虚,她之前的确把为娘守孝的事给忘了。可这有什么!“阿爹,我已经快十五岁了,若是再耽搁下去,便是被人挑的份了。”
晏君乐险些没被这个糟心女儿给气死。这事要是放在旁人家里,和亲哥哥那样,晏知早就被浸猪笼了。也就是他晏君乐心善,对亲女儿不忍心,才把她留在家里的。
偏偏这个时候晏恕还要挑拨离间,对着晏知道:“你和我清清白白的,什么叫耽搁!我与你,分明什么也没有!”
晏知被他叫破,心里慌死了,惊慌失措地看向晏君乐。
晏君乐:???
他神情严肃地看向晏知:“阿知,你先头不是与我和你阿娘说,你和太子已经成事了吗?”
是晏知非说自己已经把身子给了太子,他迫于无奈,也不忍心女儿去死,才想办法说服太子,让太子娶晏知的。要是晏知当时被送去道观,又何至于闹得沸沸扬扬!晏恕如今也不会背了娶妹妹的黑锅。
晏君乐这么一问,晏恕也是:???
“我什么时候动过你了?”晏恕简直无法容忍这种指控,“在承恩公府听雨阁,分明是你黏着上来,可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他最多是动了一下晏知的腿和脸,哪有和她做到那一步!
晏常平目瞪口呆,看着这场闹剧。他人小,但是亲哥哥和亲姐姐反目,又夹杂了男女之事,他实在不敢吭声。
晏君乐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晏知,不再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让管家将晏知送回老家的庄子上养着,对外就说她在养病。
晏知再如何求情也没有用。
晏君乐露了一手,震慑住另外两个孩子,才道:“我是你们的阿爹,不希望你们骗我。阿知在庄上养病,家中只有你们兄弟二人,要互相扶持。以后振兴晏家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晏恕:“是,阿爹。”
他知道晏君乐在敲边鼓。
晏常平一咬牙,也应承下来。
最后,晏君乐留下了晏恕,问他:“你可甘心?做过了太子的人,如今只是一个不能科举之人,最多就是富贵闲人。”
晏恕在亲爹面前自然不掩饰:“不甘心!那个位置,我坐了那么多年,如今要给二弟三弟坐,我不甘心!”
好,有恨就好,有不甘心就好。千万别是一蹶不振的。晏君乐眸中闪过笑,“从前你不养在阿爹身边,其实阿爹阿娘也想你得很。其实当年阿爹阿娘兵行险着,也是为了你。你阿娘如今更是为你付出了性命。你细想想便知道,谁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晏恕听得心头一动。的确,晏君乐和韩氏为了他,才冒的风险。“儿子知道爹娘的好。”
晏君乐问道:“恕儿,阿爹会想办法,让你重回太子的位置。”这万里江山,迟早会是晏家的。
“阿爹,可如今阿娘已死,我也被证实不是皇家血脉。如何还有机会回到太子的位置上?”不是晏恕看低晏家,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靠着皇帝对韩氏的爱才能换孩子。可现在……
晏君乐面上一笑:“恕儿还是经的事太少了,不晓得这日星变换,斗转星移。现在是真的事,几年后或许就会变成假的。现在是假的,几年后或许为真。有志者,事竟成。”
他历经两朝,对阴谋诡计十分精通。
确实没有经过多少事的晏恕忽然对这个亲爹生出了惧怕,他一琢磨:“阿爹的意思是?”
“有些事,不必说出来。你只管按着阿爹的意思做就是了。”晏君乐抚了抚长须,“该是你的位置,就一定是你的。”
就像首辅这个位置。不过是暂时失去而已。
晏恕走了之后,晏君乐才感到疲惫。说是让晏恕回到太子的位置上,可哪有那么容易。如今他这两个儿子在明面上都废了,倒是可以一定程度上降低太上皇和倒晏派对他的提防心。
好在他未雨绸缪多年,在外头还有血脉。如今双管齐下,一边让那边的儿子努力科举,好在他是个聪明的,一边哄着晏恕这一头。
什么时候,还得去乌衣巷一趟。许久没见眉娘,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担心自己。
唉,银钱委实不多了。被诸葛盈那狗崽子弄去了一万五千贯之后,他的家底便只剩下五万贯了。这还是他外祖那边生财有道,加上他自己一些不正当的收入得来的。
崇文书院早就开学了。只是诸葛盈此前一直在宫里,案子没有完全分明的时候,她去了书院也是被人用眼神打量。
如今她作为皇室公主去崇文书院上学,也证明了书院的实力。皇家子弟在国子监等宫外书院上学,其实也不是没有先例。
比如宣明太子,就曾经以“周家表少爷”的身份去过国子监上学好几年,当时裴初骤也与他同去。
所以诸葛盈虽然是公主,也可以去崇文书院上学。
她已经好些天没见着陆银兰和孟雾芙她们了。一见到二人就扑了上去。
陆银兰也想她,三个人抱在一起,蹦蹦跳跳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自从阿盈加入时务斋之后,她们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见着阿盈呢。尤其最近她又有家事,当然,天子的家事自然与寻常人家的家事是不一样的,会被更多的人关注。
陆银兰和孟雾芙二人都是早在一月之前就知道了诸葛盈身世的人,所以对她更加心疼。这些日子,阿盈在宫里等结果,她们也在家中等结果。最后终于惩罚了恶人,好吧,恶人之一,虽然不算十分满意,但是起码达到了一定目的。
陆银兰指着孟雾芙道:“阿芙惦记你好几天了,就连上课都走神,差点被夫子发现。我那《通典》还没抄完呢,可别又轮到阿芙。”
孟雾芙小脸红扑扑的,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阿盈回来了真好。”
诸葛盈也非常高兴,两个朋友十分想念她,也没有因为她是公主了就和她生疏了叫她“公主”。
她调侃孟雾芙:“我知道阿芙想我啦。我也想你。”
见陆银兰故意嘟着个嘴,于是左拥右抱起来,“也想银兰!”
陆银兰于是也笑了。
诸葛盈与姐妹们叙话,又去见了谢宁等师长。毕竟她多日旷课,虽然事出有因,总还是不太好意思。
其他夫子们见是诸葛盈回来上学了,多少都有些拘束。毕竟从前诸葛盈是晏盈,只是他们的学生之一,但如今是皇家公主,身份又不同了。她们也没教过公主,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来和她相处。
毕竟她们又不像是兰夫子,副业是承恩公夫人,兰夫子对待诸葛盈,那就是侄孙辈的,二人相处也不会拘束。
倒是郑夫子第一个做出反应,见诸葛盈回来了,她点点头:“回来也别忘了将罚抄的《通典》补上。”
诸葛盈:“……”
随即又笑了开来:“是,学生知晓了。”
夫子也不因为她是公主就对她毕恭毕敬,她心里委实松了一口气。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她到书院来就是学习知识的,这些夫子,个个身负才华,她希望在有限的时间内学到更多的东西。上位者之“博学多才”,并非为了邀名,为了收揽人心,而是为了不受蒙蔽,统揽全局。
见郑夫子和诸葛盈的反应,其他夫子们也渐渐放开来,同诸葛盈交代一些课业上的东西。谢宁见她们相处良好,于是道:“阿盈,跟我来一下。”
诸葛盈笑了笑,跟着她去了。
谢宁眼神复杂地望着诸葛盈,想起了自己的次子。诸葛盈的阿娘陆晚亭当年也跟着她学习过,算得上她的弟子,如今她的女儿,也成了她的弟子了。
世事叫人唏嘘。
裴初骤与陆晚亭当年感情再好,好到她这个做阿娘的都知道,可惜二人终究是有缘无分。他死了之后,陆晚亭后面又嫁给了当时的二皇子,如今的皇帝,谢宁心中也从未怪过她。
有些事,绝非一句生死相依就可以解释的。
不选择生死相依的感情,未必就比不过同生同死的感情。端看如何看待罢了。
“从前不知道你身世,如今见你回到你阿娘身边,可算更好过了。”谢宁道。
诸葛盈则始终记得她刚刚来到书院的时候,谢宁激励她的想法,她后面也如愿成为书院魁首去见娘娘。在晏家受到掣肘的时候,也是谢宁提前为她考虑好,带她和沈文汐去她家,免了韩氏的算计。
“多谢先生。”
谢宁看着这个破茧成蝶的弟子,心里很是为她高兴。她教过她阿娘,如今也教了她。“你选择回到书院来,可见是个能吃苦学习的。时务斋有能为的夫子很多,先生希望你能多学多用。”
居于高位者越是能干,也就越能影响到下面。而且,虽然陆皇后和诸葛盈都是皇家人,可陆皇后嫁入皇宫做了皇后,身份上拘束更多,虽然诸葛盈日后身份最多是个长公主,可也能在民间活动,发挥出更大的能量。
诸葛盈似有所悟。忽然,她抬头道:“先生曾与我说过,某日您与国子监祭酒在一块,正见学生们路过,祭酒说他的学生们如何厉害,那个有大能,这个有才华。您心里其实同样为学生们骄傲。您说,您看着我们的眼神,与祭酒看着他的学生是一样的。”
“可是,祭酒的学生们可以考科举,如今已经有不少进士,只等着出仕为官了。而女子们,终究只是嫁人生子的命运。”诸葛盈直言不讳,指出了谢宁心中最大的痛苦。这或许不仅是谢宁的痛苦,也是千百年来女子们的痛苦,即便是后世,也或多或少有隐形的性别歧视,压着女孩子们翻不得身。
谢宁她自己虽然也没有为官,但是做学官,做了山长,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她自己并不算委屈。但她作为师长,手底下的学生们结业回家后就是嫁人生子,之后就是一个无底洞,她年纪越大,见得越多,也就越发痛苦。如今被诸葛盈这么一戳破,她顿时就更痛苦了。“我……”
“先生,您听我说。”诸葛盈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刺痛先生的,“我早就立下志向,终有一日,要让男女同朝为官,同校为学,男女皆可在外谋生,也可在内教子。先生觉得这样可好?”
谢宁被诸葛盈描摹的这一番景象震慑住了。纵使她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却也不敢幻想成这般模样。如何能不好呢?
她愣了愣,眼神复杂道:“你早知自己不是晏家的女儿?”
诸葛盈颔首:“不错,之前没有十足证据罢了。夫子们皆有大才,我的同窗们都还个个鲜妍。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谁规定的只有男子能给朝堂效力,女子却不能呢?”
她似乎带着蛊惑:“先生,我如今是公主,却仍想更进一步。想让我的同窗们个个都穿红着紫,想让我之前的志向一步步实现。先生可愿助我?”
谢宁感觉自己的心再次同几十年前一般,热血起来了。她想看到诸葛盈说的那一幕实现,更甚至,她知道诸葛盈现在就是在鼓动她,要让整个崇文书院站在她身后做后盾。她倒是很聪明,书院里的学生们出身都好,非富即贵的,其中有才华之人也不少。便是从前的东宫太子,也从来没敢动过让国子监站在东宫身后的主意。可诸葛盈是大胆的。
是了,也只有她这般大胆,才能有那样的野望,她不仅要自己做皇太女,做女帝,还要带着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们,个个都挣破那层先天的罗网。
谢宁不知道诸葛盈是不是说出来骗她的,可她愿意赌一局。毕竟,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而且,诸葛盈即便本身说到不做到,那也是有利的。
堂堂天子都是女子,那么,民间的女子,又有什么做不得的?他们的父族、夫家再厉害,难道比皇家还厉害么?
上位者是女子,天然地就会倾向于用女子。
谢宁想通了这些,对着诸葛盈道:“愿为公主驱使。”
诸葛盈扶了扶谢宁:“先生此言,便是折煞我了。先生永远是阿盈的先生。阿盈也知道先生想要同窗们有更好的未来,这才斗胆前来问询。还请先生能够暂时保密,但与夫子们可多说说,为学子们多灌输一些女子自立自强的想法。时日虽短,可润物细无声。”
谢宁自然也知晓,如今诸葛盈锋芒未露,争储还未成功,她也不必现在就将书院赌上。只是早早做些准备罢了。
“我心里有数。”谢宁笑着望诸葛盈,“你只管去做吧。”
诸葛盈笑着回应。
自古以来,同校最有情谊。她第一步拉拢的,正是这些出身好的女孩子们。本就是同窗,又有情分,又有能力,她们这些人里总能有可用的。
祖父走之前,也算是对她委以重任。仍然与她的封号有关。那一次,祖父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原来燕云十六州里,四州被收复回来,还有十二州没定,可其中三州已经被祖父安置了重要位置上的人,只要一动就能改天换日。
她就说祖父怎么会一点安排也没有。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还不是动的时候。
还有祖父之前为她介绍过的乌雀阁,是北翟的情报机构,归北翟枢密院统管。他们在大安无孔不入,窃取各样情报,输入北翟都城丽都。而大安也有反情报的机构,名叫万罗殿。万罗殿十分重要,不仅要摘除那些乌雀,更要窃取北翟的情报。
蛰伏在大安周边的国家里,属北翟最危险。因此万罗殿这个机构属下,属“倾北部”最为重要。太上皇临走前,将倾北部权限交给了诸葛盈,希望她能够负责好这一部,拿了功绩,他就有了由头将“给公主权力”提上日程。
近日北翟内部也不稳妥,权力斗争十分厉害。
诸葛盈初来乍到,万罗殿诸人对她的身份不清楚,却也不算太服气。好在到底听话,能为她所用即可。
万罗殿的人,也多是出生入死的。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如朝堂上的老相公们似的,整日里打机锋。既然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他们也都照做就是了。
而且诸葛盈自己不需要出任务,只是从众多的情报里提取重要信息,再安排属下做一些动作。
诸葛盈是天生的人精子,太上皇对她在这方面评价很高,而且她聪明的那根筋正好能用在对敌上。这也是太上皇放心她一上来就接手这样重要机构的原因。
万罗殿的存在,皇帝也同样知晓。信息流源源不断地传回燕京,给他的决策提供了很多帮助。不过父皇在退位的时候告诉他,万罗殿从来都不是掌握在皇室手里,而是归太宗时期留下的一队人马专线负责。
皇帝曾经查过,没有结果也就算了。反正消息是真的,他也不用费心。
皇帝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自北翟的信息,是从他刚认回来的女儿手中先过了一道的。
诸葛盈如今每天都是一天当做两天用,既然立下决心要做大事,便不能懒怠。她白日上学,拼命学习各种知识,晚上回宫后便在宫殿里处理事务。白天是学生,晚上是万罗殿倾北部统领,作为公主殿下的时间,倒是不剩多少了。
诸葛盈想着想着,苦中作乐地想,再过两日,便是琼林宴了。届时皇帝会为各位进士们授官。而她作为刚认回来的公主,也会跟在皇帝身边出场。
她好久没见到曹宣了。
她的肱股之臣,必须得时不时联络感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