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撒泼 (第2/2页)
外穿着身血红艳服,里配件纯素白衣。这世上便有他这样的人,能将红与白,搭配出绝艳的风姿来。
这人翩若惊鸿般御风而下,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仿若点水而过的燕,在数息的起跃里,身影便已落定在个离徐蛮不远不近的距离。
隔了一世的死亡,再次得见到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徐蛮努力忍住满腔的思念与激动,心平静气地望过去。
她的主子凌渊,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
斜飞入鬓的眉下,是双艳丽张扬,又时常高冷轻蔑于人的凤眼。
如绸的黑发如他在凡世为皇子那样,束得高高的用根红绳系着。略长的尾带上缀一对白玉珠子,总随着走动荡在他的脑后与肩头。
这样的装扮,将他少年气满满的模样衬得更是绝艳非常。
修仙之人本可以随意驻颜,而他之所以把样貌定格成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十八岁那年,他还是尊贵的皇子殿下。刚凯旋回朝就被他的兄弟们联手陷害,被偏疼他的皇帝暗中送出来逃命。
就在他们主仆一路上被追杀得精皮力尽时,遇上了天寻宗的一行修仙之人,终于得以活下命来。
傅琳琅是那群仙人里最打眼的姑娘,逆境中的绝望少年,一眼就瞧进了心坎里。
所以觉得那个年岁,值得特别的铭刻。就把自己的容貌,定格成了少年时代。
边想着,徐蛮边迎望着少年的眼。
少年的眼神起初本是像刀刃一样的尖锐不快。
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身体好些了吗?”
只此一句而己,却激出了徐蛮的两行热泪不绝。
她时下已是满头白发苍苍,而她所爱的人还是青葱俊秀的少年郎。
她也知道自己不配,可就是憋得太久,想把这份心意对他说出来而己,真的从没起过那种想得到他的念头。
她从九岁那年去到他身边,此后的人生里。他便是她的天,他便是她的地。她拿他当过主子,当过兄长,当过亲人,当过人生的寄托与守望。却从不敢妄想,可以拿他当睡在枕边厮守一生的男人。
从前,她一直不理解凌渊为傅琳琅用大阵屠杀千人的心情。
那时候她满心都是酸楚地想,能为情把自己毁了的人,得是有多傻啊。可是当她也深陷入这个情局之中时,才理解到这东西真能让人失了理智不要命。
不过在她苦熬了几百年,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后。这份执念,似乎也不那么深了。
所以这辈子,徐蛮想抽身离去的同时,也盼着凌渊这辈子能如愿地抱得美人归。
哽咽了一会儿,她极平淡地朝面前的少年道:“那年我入宫,接引教导我的姑姑说,宫女并非是要一世为奴为婢的。只要年满了二十五岁,就会被放出去。所以现在,我都多少岁了啊……”
少年的眸子闪过异色,但又极快平静下来:“是因为我打了你那掌?”
徐蛮又忍不住开始哽咽,她因此而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表达不是。
少年因她这泣不成声的模样,也急促不快了声息:“怎么,还当真想嫁我不成?你不过是个奴才,也敢……”
忽然的,望向那双朝他伤心欲绝又落泪不停的眼,凌渊莫名地止住了后半句更恶毒的话。
也缓和了面色跟语气下来,淡淡道:“我心里有别人,这你是知道的。若还是从前的凡间身份,还可允你个侧妃做做。可你该知道的,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
当然,这只是个拒绝的托词罢了。
少年有着副极好听的嗓音,他研制出了上好阵符。兴奋得满殿大喊她阿蛮阿蛮时,会勾得徐蛮连命也愿意为他舍了去。
所以上辈子,她最后也真为他舍了命去。可这辈子,徐蛮打算为自己活一场。
是以,抹去了脸上的泪看着他。
“我没有想嫁你,我来只是想对你说,我早已过了做你奴婢的年限太久。从今以后我徐蛮不再是你私有可随意使唤的下等人,我徐蛮要做个自由来去之人,要与你一刀两断的生死不复见。”
把这话说完,徐蛮转身就走。她喜欢这人太多太多年,说出这种决别的狠话,就仿佛要抽掉她身上赖以存活的骨头一样。
可是这根骨头会扎得人生疼,还会夺了她的命,让她不得不弃掉。
但她只满面滑泪地走了几步而已,少年就又凭空出现在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阿蛮,是不是这些年来我太纵着你了,养大了你的脾气?!”
徐蛮一听这话就怒了,举起手中的拐杖就朝少年头上狠狠挥打下去:“纵你凌家十八代的棺材板板!阿蛮,我杀人杀得手都累了,快来给我揉揉。阿蛮,雪里练兵把我脚都冻僵了,快来给我捂捂。阿蛮,我实在跑不动了,你要是敢丢下我,我绝对会在你跑路之前就结果了你的性命。阿蛮,人与人的灵根生来就注定有高低之分,别太勉强了自己。阿蛮,帮我把这个送去给傅琳琅。阿蛮,我研究符阵缺了这个。阿蛮,我研究符阵缺了那个!
“凌渊,你这个狗东西。这就是你所谓的纵着吗,纵你凌家的仙人板板!”
凌渊已是元婴大圆满,哪能躲不过个练气三期之人手中的拐杖。
他的额角已滑下了血水,不解又恨恨地看着面前人这副疯癫的模样。
“你是我的婢女,是我的人,对你要求这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另外,我挥了你一掌你也打了我一棍,咱们就算扯平了。”
“扯平你姥姥!”徐蛮还是泪水横飞地朝他哭喊,并又把手中的拐杖朝他额头上打过去。
如果能强得过他,徐蛮很想把人打趴在脚下。她也想在他面前仰头喘口气,也很想威风地压制他一回。
有句老话总说强扭的瓜不甜,勉强没有快活之类的。但徐蛮却觉得瓜甜不甜的跟本就无所谓,最主要的是强扭瓜的那个过程。别的先不说,肯定能先满足痛快了自己。
而面对她再次撒泼般以下犯上的拐杖,凌渊也再不容情。他虽长着幅少年模样的脸,但性子却绝不是个好惹的。
或者更应该说修仙数十载,反使他的性子有所收敛和缓。真正少年时期的他,才是半点不容忤逆与背弃的。
他一把抬手握住了那根打来的拐杖,扭头朝躲在某棵大树后的徐福看去。
然后又扭回头,把徐蛮与她的拐杖厌弃般地扔到地面,冷道:“把人关到禁闭室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踏出半步!”
徐蛮被甩在地上时,才懊悔一时的太过冲动。凌渊这人吃软不吃硬,只能顺毛捋。嘴头上甜话哄着马屁拍着,要什么就会给什么。
但反则,报复欲惊人,能和人杠到天长地久去。不把人折磨得跪地求饶,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徐蛮亲眼见过他折腾一个不服的人,折腾了一百多年也不嫌腻味的,那个人是魔域的上一任城主。
他一气之下叛了正道,以化神期修为坠了魔。为求个安生之所,杀了人家的人抢了人家的城,反把人家囚禁起来折磨了一百多年。
一想到他用的那些不管过程只重结果的手段,徐蛮就觉得浑身冷得打颤。
要不,她先假装服个软的说些甜话哄哄。把眼前的敷衍过去,再以图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