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好不了 (第2/2页)
冷!
热!
傅添意识恍惚,身体的不适却格外明显,头痛欲裂,全身无力,忽冷忽热。
就像晕船的人,却依旧飘荡在浩瀚无边的海浪中,无法上岸。
想吐,吐不出来,想睡,睡不着,痛苦得想死。
耳蜗中嗡嗡作响,很吵,整个世界漆黑混沌,又闷又潮湿。
自己坐在一叶扁舟上,顺流而行,忍不住嚎啕大哭。
以前也有过无数这样浑身没一处舒泰的不眠夜,又没有失去意识,就这么昏昏沉沉,又万般难受地硬捱。
那时候父母亲会轮流守夜,不眠不休照顾他,母亲常常握着他的手,不住安慰鼓励:“阿添不怕,明天就好了……”
傅添的手指动了动,呢喃道:“娘……”
坐在雕花椅上,研磨药粉的文子茵听到声音,手一顿,脸现忧色,放下研磨碗和木杵,直直朝床走来。
今日天公不做美,阴雨绵绵,闷热潮湿,文子茵掀开病床边的窗棂帘幔一角透气,微弱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来,照在傅添消瘦的脸上,愈发显得眼窝深陷,唇色惨白。整个人白得像身下的床单一样。
文子茵盈盈不语地坐到床边,昏迷的傅添马上感觉到有人靠近,伸手摸索,没摸到她的手,反而接近了她的大腿,又叫:“娘……”
文子茵吓到了,连忙往后缩腿,确定他还在发高烧,又不好斥责,默默翻了个白眼。
傅添的手继续向前摸,又接近了她的膝盖。
文子茵退了又退:“……”
她干脆站起来,把雕花椅搬到床前一尺处,带着微愠又尴尬的情绪坐下,瞪着这个可怜的“登徒子”。
傅添还在到处摸索,以往母亲看到他的动作,早就握紧他的手,柔声安慰了。
现在他摸索许久,没有摸到母亲的手,倏然胡思乱想起来:爹娘是不是嫌他麻烦,累赘,不想管他了?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大麻烦。
傅添无意识地扯着嘴角,淡淡地笑了下:“……娘,您说我再进入轮回,会不会就没有病痛了?”
问的不是她,文子茵还是想了下,顺手给他掖好被子,认真道:“……也不见得。”
傅添本来就在梦中的船上嚎啕大哭,听了这个回答,又泫然欲泣:“呜呜呜……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文子茵看着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从傅添紧闭的长睫下流出来,顺着明显的颧骨,滴到白色枕头上,湿漉一片,她有些后悔:“……世事难料,也说不定你没有病痛。”
“……真的吗?”病中的傅添像个孩子,很快就不哭了,露齿微笑着,微有少年人的风采。但跟师兄们的红光满面比起来,他这点微弱的气色,真聊胜于无。
文子茵这个一半靠名师指导,一半靠自学成才的大夫,根本不会安慰人,支支吾吾道:“当然是真的,世人都说如果这辈子做了很多好事,下一次辈子就会有好报平安喜乐。你在试炼中说过,从来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仗势欺人,当然不会有不好的结果了。不过,你想那么远的事干什么?先把这一世的身体养好再说。”
傅添仍闭着眼,苦笑道:“我好不了了……”
文子茵闻言动了真气,俏脸涨得通红:“胡说!八师弟,你醒都醒了,为什么要乱说话?”
傅添悄悄张开一只眼,盯着她,笑道:“六师姐,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文子茵柳眉倒竖,戾气浮于面容:“昏迷不醒,说梦话还能跟我有问有答?”
傅添笑了下,见文子茵气成那样,自觉理亏:“六师姐,你别生气,我错了。”
文子茵不理他,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跑回长案边,接着磨药粉,脸黑得跟傅添差她五百万两纹银似的。
傅添知道触了她的逆鳞,可怜巴巴地舔着嘴唇,道:“六师姐,我口渴了。”
文子茵一把扔了木杵,在长案上砸得乒乓响,怒道:“没水!有也不给你喝,反正你也不指望好了。”
傅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那好吧,让我渴着吧。”
文子茵:“……”
门边传来一声低响,苏子霁突然推门而入,收了带着水珠的油纸伞,放在门边,笑容满面道:“太好了!八师弟你醒了!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傅添见来了救星,忙道:“要要要。”
文子茵默默把木杵捡回来,撒气般大力碾着川贝母,看着那个进门就开始忙碌的颀长身影,道:“三师兄,你怎么来了?”
苏子霁熟门熟路地倒了杯温水,走到床边,扶起傅添,把水递给他,才转头看向秀丽的六师妹,她如黑缎般柔顺的发鬟间,插着他亲手打造的精致银钗,更增娇俏。
苏子霁温声道:“二师姐怕你只顾照看病人,不记得吃饭,要我过来看看。”苏子霁生性腼腆,明明是他自己想来看的,偏要假借文子菁的名义,才说得出口。
傅添心下了然,也不揭穿,默默喝水。
文子茵垂目看了下手中的活,道:“没忘,三师兄,我煮了粥,要不我们一起吃吧?”
苏子霁没想到有这么好的待遇,眼睛一亮:“好啊。”
傅添把杯子递给苏子霁,急道:“六师姐,我也要吃。”
文子茵假装没听见,把川贝粉装在药瓶里放好,起身去了厨房。转瞬便端回一个填漆托盘,上面不止有白粥,还有山药炒木耳、豆角茄子、时蔬豆腐、炖鸽,四盘新鲜美味,引人垂涎的菜。
傅添吞着口水,好生后悔,真不该祸从口出。
文子茵脾气急,不好惹,竟当真只盛两碗粥,拿两副碗筷出来,递了一副给苏子霁,把望穿秋水的八师弟当透明人。
苏子霁是吃过饭来的,偏觉得文子茵做的菜更香,又好久没尝她的手艺了,便温文尔雅的坐了,结果看到她只摆两副碗筷。
满脸病容,惨兮兮的傅添半靠在床上,盯着他们这边,满眼祈求,苏子霁吃得下才怪。
大好人立即孔融让梨,将粥放到傅添的小炕桌上,笑道:“八师弟,你吃吧,我不吃了。”
傅添不敢端碗,怯弱地看文子茵一眼,脸白得像雪。
其实文子茵心也软,刚才真被傅添气坏了,现在缓和了下,已然平静,垂下长睫,淡声道:“三师兄,你再取一副碗筷。”
“好。”苏子霁笑眯眯地起身去厨房。
傅添这才喝了一小口粥,不冷不热刚刚好,虚寒难受的身体马上暖了,习惯性称赞道:“哇啊,真好吃,真香。”
文子茵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分出一小碟素菜,送上炕桌,也不拿正眼看傅添,道:“不可多食。”
傅添眉眼弯弯,乖乖的道:“是。”
苏子霁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阴暗的厢房中,昏黄的烛火下,心地良善的少女,偏要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晚娘脸,怒视着床上满脸病容,却笑得神采奕奕的少年。少年很瘦,手臂细得像竹竿,身上没几两肉,精神却比初上神农顶好多了,不复当初气虚枯黄的模样。
苏子霁突然提议道:“八师弟能起身吗?要不我扶你过来坐,一起吃饭才热闹。”
傅添闻言莞尔,马上披衣而起,左手端粥,右手端菜,走到桌子旁,一屁股坐下:“哪用劳烦三师兄,我自己来。”
苏子霁惊讶地挑了挑眉,温和的神情不变。
文子茵也吃惊不已。八师弟这就康复了?!
连傅添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吐一回血,至少缠绵病榻半个月,并且越躺越有气无力。这次仅休息两天,便觉神清气爽,灵力运转无碍,真是恍然如梦。
文子茵放下筷子,右手自然而然搭到傅添的腕脉上,左手夺走他的粥碗。
傅添毫不反抗,任由她夺碗诊脉,目光闪动,飞快垂下眼帘遮掩窃喜之色:六师姐不管怎么生气,都不会忽视他。
文子茵诊完左手腕脉,觉得没有异常,又把傅添的右手抓起来,细细诊视一番,方才放心。
傅添的脉搏不疾不促,灵力如一条蜿蜒而下的淙淙小溪,顺着奇经八脉缓缓流淌,隐约有升华之象。他与文子茵、苏子霁等人如江涛海潮一般的灵力相比,尚差了好几层,但跟他原来几近干涸的灵泉比,已经算惊人的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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