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家家雨(24) (第2/2页)
阿秋那头也重新端热的吃食过来,汪盐要去前头送父母和舅舅他们。陈茵也不肯,说新娘子夜里就是不肯出来的。
汪盐告诉妈妈,她刚才已经出来一趟了。孙施惠那头有应酬,她已经见过一波人了。
“像什么话。”
“妈妈,爷爷走的那年,他有去送的。”汪盐要妈妈转告给爸爸听。因为那时候汪敏行不大欢喜孙施惠就在这,说他畏威而不怀德。
陈茵点头,也事后诸葛。“你要相信你妈妈的眼光,什么人和你一时合适,什么人和你一世合适。你呀,全还拎不清呢。”
汪盐送父母到院子门口,看着他们走远。再回来,吃阿秋煮得八宝粥和小菜,听老保姆说,施惠还在爷爷那里,因为散席后,那些要紧的几个先生还没走。
喝茶谈事呢。
汪盐听那头有正经事,就要阿秋过去帮忙,她这里自己都可以搞定。
“那头有齐阿姨呢。”阿秋也有小脾气,说她已经算是二进宫了,比不上人家老资格了。她要在那里服侍那些有头有脸的,我落得正好。“那些个主,抽烟当吃饭。在那里多待一分钟,都短一年的命。”
汪盐听后笑了,说阿秋说话永远这么有色彩。“孙施惠大概就是跟您学的。”
“他呀。娘胎里带的。小时候,请的各色家庭老师,”阿秋记得有个教打网球的,孙施惠说人家不说话的样子,像是从坟里爬出来似的。
汪盐笑着一碗粥吃到底,门口有人踏着她们的笑声进来。
孙津明先朝阿秋打招呼,问老保姆,他能不能进来。
阿秋说这是什么话,你做叔叔的,进不进来,也由不着我说了算呀。
津明笑得世故,“我可不敢坏了规矩啊。再说了,施惠请您回来,不就是代替他坐镇的吗?”
阿秋连施惠都不买账,更不会把个半路子的津明看成什么人物。只问他,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孙津明端着个偌大的周转箱,盖子合得好好的。
说连同录的单子,一并交给女主人了。
里头是今晚来客给的礼金,还有一些人家额外送的礼物,全在前院外书房里,都有单可查。
汪盐见偌大的一个箱子,沉甸甸搁她面前,她抬头看津明阿哥,“为什么送这里来啊?”
孙津明笑得趣味,“你们结婚的礼金,不给你,难不成给我?”
汪盐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爷爷……”
“早就是施惠拿账了。”
孙家对外应酬的人情世故,早几年前就只认孙施惠了。
孙津明要汪盐代劳,和他交割一下吧,正好阿秋在,做个见证。
汪盐接过一张来客名单,上头清清楚楚的宾客和礼金明细。
从前是因为施惠没成家,他理这些家务事没时间。如今,正经女主人进门,这些细碎的人情世故,就彻底移交给汪盐了。
一箱子沉甸甸的礼金红包,汪盐想把它搬到孙施惠书房,都费了老大的劲。
等她打开盖子,里头红彤彤的红包封皮,鼓鼓囊囊的各种数目的钱。
汪盐当真思考了下,这……得认真点好了,誊清楚账目。才便于后头再人情往还吧。
于是,她随便拣起一个红包,打开想点清数目时,门口有人倚在门框上,不知他站了多久。只端着一杯从爷爷那头过来没喝完的茶,“汪盐,你数钱的样子很俗,知不知道?”
汪盐半回头看他,没所谓他的数落。她本来就是个俗人,“悄悄告诉你,我很喜欢数钱的感觉。”
“俗人。”
“我是呀。”她从来没说她是个脱俗的人。她认真工作努力提案,就是为了她的价值兑现呀。
孙施惠喝手里的茶,抿在嘴里,咽下去,能看到喉结上下滚动的痕迹。他朝她走过来,酒气不算浓郁,手里杯中茶也很香,“那我一直看走眼了。”
汪盐一身白色睡袍,洗过的长发,稍显蓬松,走近就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波味道,仔姜混着玫瑰的香气。
她把手里的红包丢回箱子里,客观回应,这也是她时时刻刻的本意,“我们任何时候都有说不,说停的权利。”
孙施惠继续喝他杯中的茶,定定地望着她,却没有回应她这一句,而是补充描述她的俗,“不脱俗,但通俗。”
通俗易懂的那个通俗。
“你爸妈什么时候走的?”孙施惠换了个话题,问她。也解释,那会儿人太多,他实在顾不到他们,“你爸又让我去老齐那里,说他们自己可以回去。”
“散席就走了,舅舅家两个小的一个睡着了一个又有点感冒。折腾得不行。”
“晚上和姚婧碰面了。她喝了两杯酒就走了,也没来打搅你。因为我说你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坐了一屋子,姚女士就不敢来了。”
“你为什么不请过来坐啊?”
“上司就是上司。别指望闺蜜交。我不想你当个新娘子还要应付老板。”
“……”
“吃了吗?”他再问她吃晚饭了没。
汪盐点点头。
“吃的什么?”
“……”汪盐抬头白眼一下某人,“八宝粥还有什锦小菜,八个拼盘的那种。”
“俗。”
“再俗也好过有人没话找话聊。孙施惠你问人家吃了吗吃的什么,很驴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就想知道你吃了什么,怎么,不能问?”
“……”汪盐被他噎得一时没话说,只心里骂他,驴。
没一会儿,孙施惠喝光杯子里的茶。进阶版的硬聊,他告诉她,“我还没吃。一个晚上,肚子里全是酒和茶。”
“那你看找齐阿姨还是阿秋,你找齐阿姨吧,阿秋今天一天忙得腿没闲过。”汪盐要他去找保姆弄点吃的。
“……”某人把杯子搁到手边的几案上,对于汪盐的建议不大满意,他一步再近一些,“我说我饿了,汪盐。”
“……”汪盐忽而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不言不语,却笃定分明。仿佛精神里都闪着光。
没等她再开口,孙施惠腾出来的手就来横抱她,他一本正经地跟她要下半场。
“你答应我的。”
……
卷土重来,这一次孙施惠乖乖履行他的责任,也收敛着性子,一点点哄汪盐出声。
原本归于平静的人,正如他口里讥诮的,水汪汪的镜面,又无端激荡起来。
一息息,一点点,被诱/哄被释放出些什么,天性也好,使然也罢。
昏昏里,她告诉了他,刚才房里的事,那个安全套,被妈妈看到了……
某人听着她的话,顺着她,“嗯,然后呢?”
没然后,汪盐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词不达意。
孙施惠抵着她,汪盐一只手在他腰背上,能拂到线条和蒙蒙的汗意。他把汪盐手上的那只开口镯摘除了下来,因为太碍事,镯子滚到地上去。他也和她说点什么,说书房那一箱子钱,要汪盐好好数清楚,要还给人家的,“孙太太。”
他这么喊她。
也要汪盐点头。
就在她乖顺地颔首时,他趁着她分心,决计地进来了。
汪盐一时分不清是痛感还是喜悦,只骂人,孙施惠,你混蛋。
混蛋的人喟叹她的诚实,也问她的感受。
汪盐抵死不张口。
她不肯说,那么他便告诉他的,“汪盐……你……好舒服……”
汪盐闻言狠狠啐他,骂一切她能联想到的难听话,也伸手来,正经地要打他的脸。
孙施惠由着她打了不轻不重一巴掌,再按着她掌心在他脸上,嘴衔过来,咬她的指头。
十指连心,他看着她清楚鲜明的疼痛感,在眉眼里。
却直往他心里游。
“汪盐,你喊我什么?”
“……”支离破碎的人,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了。
挞伐的人偏就要如愿。
恨恨里,汪盐声情并茂地骂他,“王八蛋。”
清癯乖张的人,一时眉眼生笑,好像很满意她这样的称呼。亲密又无间。
……
外面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雨,春夜也像人染上醉意,朦朦胧胧,昏昏惨惨。雨的脚敲在窗户上是那么细枝末节的,然而,润得万物生。
寂静,生长。
室内一时淋漓,缱绻难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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