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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020 (第2/2页)

卫孟喜觉着又可以给他加两分了,毕竟在这个年代,他要想保住工作就没法与妻儿在一起,这样异地分居没有感情的夫妻千千万,都是为了建设大好龙国中的一份子。

只要人品没问题,那就还有调教余地。

“你是不是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跟你过不去?”

男人顿了顿,但还是点头,他确实不知道,一方面他不爱跟同事接触,就没有消息渠道,估计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个外号叫“陆展元”。另一方面嘛,他也不在乎谁喜欢他,谁又讨厌他。

“这样,你告诉我,你的钱是怎么来的,我就把整你的人揪出来。”

陆广全挑眉,那种感觉又来了。

他印象中的卫孟喜,温婉,文静,贤惠,持家,就是教科书式的龙国好女人。可现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这个女人的种种表现说明,似乎是他的记忆力出错了。

倒不是说她就不是好女人,而是她现在的大胆和勇敢,让他很是刮目相看。

在这一刻,他居然鬼使神差地说出一个“好”字。

虽然已经猜到大概了,可当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卫孟喜还挺意外。

原来,他这几年涨了不少工资,而陆家人一直以为他的工资还跟刚进矿那年一样二十八块。

其实是每年都在涨,算上为了赶任务时的加班加点,每个月至少能拿到三十八块。

卫孟喜脑子很快,“寄回家二十块,你的一日三餐每个月最多五块,买书五块,还剩八块。”

陆广全没想到,她的估量居然这么准,精准到仿佛她就生活在他身边,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然而,更让他意外的是——“两年时间你回过家三次,来回路费算六十,结婚时买的两套新衣服二十八,脚盆毛巾水壶八块八,我没记错吧?”

陆广全喉头滚动,一分不差。

“算下来,这两年你最多能攒九十五块二。”那其余的二百多块,就是跟她结婚前就攒的。

在陆家那样的人家里,在老两口的高压政策下,能省下三百块钱,还能牢牢的捏手里这几年——“你真是个能人。”

陆广全一愣,有点想笑。

卫孟喜是真笑了,要是陆老太知道,准被气死!她的好三儿哟,她以为的全心全意为家里挣工资的老黄牛哟,居然私设小金库,她不哭个三天三夜都对不住那三百块钱。

陆广全没忍住也翘了嘴角,下一秒,看见不远处过来的一群男人,他又恢复一丝不苟的模样。

“申请的事我请张副帮忙,好好带好孩子。”

甚至,他私心里还希望她不要搞这些难成气候的事,现在想偷摸着赚钱的人不少,可真能全身而退的没几个,更何况她做饭的手艺,他以前也尝过,还远未达到能开饭馆的程度。

当然,陆广全作为新龙国早期的知识分子,还是很尊重女性的,他尊重她的想法,试一试也没啥,碰了壁会回头的。

卫孟喜可是人精,能看不出他的不赞成?可她没别的,就是倔,尤其是被一个自己也觉着不怎么样的陆广全看不上,她还真就必须把事情做起来。

“如果觉得我手艺不怎么样,你可以自己来尝尝,老娘这两年在你家当牛做马也不是白做的。”

后半句,陆广全脸色尴尬。

“我告诉你陆广全,在我和几个孩子的事上,你们老陆家欠我的可多了。”一想到上辈子早逝的呦呦,卫孟喜刚对他升起的一丢丢好感又没了。

老头老太不是自以为把这个最出息的好儿子掌控在手心吗?她卫孟喜不为别的,就为了气死那俩老的,也必须把该拿的拿过来。

“行,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没钱了我会说。”

看着头也不回的妻子,陆广全心里的疑惑更多了,这个妻子是他自己挑的,在当年也算双双看对眼,不是包办婚姻,可他对她的了解,好像还远不止冰山一角。

“小陆在这儿,今儿没下矿呢?”那几个年轻人走过来,领头的人笑眯眯地问。

“嗯。”陆广全目不斜视,直接走开了。

他跟这个严明汉无话可说。

“严工,你看他分明就是没把你放眼里,就是缺教育改造,当初咱就应该直接把他弄乡下住牛棚去。”

严明汉摇摇头,“算了,人现在可是大红人,刚立过功的,以后你们几个注意自己言行。”最重要的是,时代不一样了。

不过,他的视线却在远处那抹高挑的女人身上,他以前也一直以为陆广全的二婚妻是个普通村妇,谁知道还长得不赖,甚至比矿花李茉莉也不差。这样的女人,居然愿意接受陆广全这么个抠瓢?

是的,在全矿男人的心目中,陆广全就是个史无前例的脑袋少根筋的抠瓢。

小喽啰给严明汉点了根纸烟,“严工你说世界上真有为了省钱把烟给戒掉的男人?”

外头世道不一样了,只要是个人都想享受生活,这些黑漆漆的下井工人,每天待那黑漆漆的洞里,好容易出来,不得好吃好喝的安排上?烟抽上新皮鞋穿上,不然都对不起上天给这条命,鬼知道下一次能不能全须全尾上来呢!

抽纸烟不仅消遣,更是一种显示男人地位和尊严的方式,而陆广全就是传说中的,为了省钱愣是可以不要尊严地位不用消遣的男人,别看长得人模狗样,可听说那袜子都只剩一根袜筒了他还舍不得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欠了几万块巨债呢,瞧那抠抠搜搜的。

就说这严明汉,只是个普通工程师,可穿的是成套的确良,抽的是特供商店里的中华,那尼龙袜一天一换,手腕上还戴着块梅花牌大手表……谁能想到当年他跟陆广全还在同一个班呢?虽然他是早工作几年,但业务能力却不如陆广全。

哦不,当年还是陆工。

这叫啥,世事变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卫孟喜回到窝棚区,将已经睡着的小呦呦放床上,开始琢磨到底是谁跟陆广全作对。首要怀疑目标肯定是以前矿革委会那些小兵小将们,那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自以为穿个绿军装就能搅风搅雨,其实很多连初高中都没毕业,三观都没正式形成,很容易被人带风向,成为指哪打哪的枪手。

虽然外面已经彻底清算这些组织了,矿长副矿长也都官复原职了,但不保证有些“余毒”能清干净。

刚才陆广全的眼神落在那群人身上,卫孟喜就发现了他的不耐,估计双方是真有过节的。再结合他们年纪和身上的痞气,让她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如果真是他们,那事情就难办了,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煤嫂,想要对抗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

且说卫东根宝几个孩子,因为妈妈狠狠地教训了严老三家的大孩子后,他们在窝棚区的人缘那是蹭蹭蹭的上涨,比他们大的愿意带他们玩,比他们小的也愿意跟着他们当小跟班。

那得意哟,走路都是六亲不认的步伐。

这天,不远处卖杂货的徐家儿子,名叫□□亮的,神神秘秘地说要带他们去个好地方,不知道说了啥,所有孩子“哇哦”一声叫起来,回家提撮箕的,拎篮子的,浩浩荡荡直奔后山而去。

卫红和根花在山底下看见,扯着嗓子喊:“喂,你们干啥去?”

卫东那可是小小的大哥大,这么多孩子看着呢,怎么能泄露军情?男孩子们说不要等她们,跑!

女孩们自然是,追!

于是,两拨小家伙们就在山上打起了游击战。

***

丈夫这几天日子不好过,心情不好喝闷酒,喝了就对刘红菊拳打脚踢,她连续好几天都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熊猫脸干活,就是几个儿子也不体谅她,只怪她小饭馆生意怎么越来越差了。

刘红菊心里郁闷死了,“还怪我生意差,不是你们兄弟几个没看好家吗?我就出去后头拉泡屎的工夫,饭馆就让人砸了。”

窝棚区是没有厕所的,没公共的,更没私家的,而她又懒,懒得跑进矿区上公共厕所,所以经常往后山拉野屎。

刘红菊就是严老三的婆姨,因为从小会做饭食,来了金水矿后开起小饭馆,哪怕每天只有七八桌客人,倒腾三四年,赚的也不少,小日子那个悠哉。

可自从那天卫孟喜砸了他们的饭馆以后,包括肉、油、家什等直接经济损失五六十块钱以外,居然连客人也少了。本来她不干,要去找卫孟喜那个女人拼命,可丈夫严老三拉着,说去了谁知道这条疯狗会干出啥事,要是闹大了小饭馆就开不了了。

刘红菊忍了又忍才给忍下,心说大不了从客人身上找补回来,反正多去肉联厂买点不好的脖颈肉,只要炒出来谁知道是哪个部位的?还有些是当天没卖掉,第二三天剩下的,她也图便宜全收了。

材料成本控制得好,再悄无声息的涨点价,不出两个月,损失的钱肯定能赚回来。

她是这么想的,可现在事与愿违,这些煤黑子穷鬼,不知道怎么地都不来吃了,就是以前那几个常客,她站门口叫了半天“大哥”“同志”,人也推说没带钱今儿不吃了,就是她再退一步说可以赊账,人也不来。

你就说吧,这怪不怪?

就因为这,严老三愈发拿她出气,一言不合就是一个大拳头砸过来。她现在家里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喘,心里把个卫孟喜恨得要死。

当然,再怎么恨,该干的活还是得干。趁着天黑,他们两口子身上带几个蛇皮口袋就往后山爬,那里以前是荒山野岭,自从矿上人越来越多后,就被社员们开垦为村集体的菜地,种点时令小菜瓜瓜豆豆啥的,一部分吃,一部分可以卖给矿上煤嫂和职工。

而严老三和刘红菊控制成本的一大手段就是——偷菜。

土豆悄悄刨几个把土埋回去,扒拉平整;茄子挑着大的嫩的摘几根;辣椒想吃红的摘红的,想吃青的摘青的;更别说小青菜大白菜的,反正只要村民有,他们家就不用买,一个月能省下不老少菜钱哩!

“娃他爹,你说这卫孟喜到底啥来头,咋这么凶横?”

“小点声,别把人招来。”严老三让她一个人摘,他嫌刚浇过大粪水脏,就在旁边蹲着把风。

“知道,咱们饭馆现在生意也不好,你说是不是她这一闹,把咱的财运给吓跑了?我真是越想越气,老大老早就闹着要双旅游鞋,这生意不好我拿啥给他买?”

严老三却嘿嘿一乐,“放心吧,鞋我过几天就能给他买,气我也能给你出。”

刘红菊眼睛一亮,“啥?”

严老三往四下里一看,这种时候家家户户都在金水村大队部看电影,他们每次偷菜都挑的是不会有社员来巡逻的时候,于是说话声也有点大了。“她卫孟喜打砸咱们的东西,名义上是给孩子出气,其实就是想自己开饭馆,先把咱们的生意弄没了,她好捡现成的便宜。”

“真的?我还以为那几个小臂崽子吹牛呢……好啊这卫孟喜,居然打的是这种主意,等着看吧,等她开了老娘也要去砸她的,把她店砸个稀巴烂,把她窝棚一把火烧掉!”

越想越气,刘红菊直喘粗气。

严老三又笑了,还有点恨铁不承钢的往她屁股上踢了两脚。

“死鬼,讨厌……”

“你男人可不是吃素的,她想抢咱们生意,我就能让她饭馆直接开不起来,那词儿叫啥,釜底抽薪……”

刘红菊疑惑,“她盖窝棚的材料不都早买回来了嘛,听说工人也找好了,没几天就要开工,咱们拦不住的。”

“你这骚婆娘,说你笨你还真笨得猪似的,我啊,只需要写封举报信就行了,你看她男人以前被革委会那班小兵小将整成那样,我只要随便给他安顶帽子,大队部那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还能让她盖窝棚?通知书都早撕了!”

刘红菊一想还真是,难怪这女人好几天还没盖起来,“原来你干的好事儿。”

两口气越说越高兴,就在菜地里哼起小曲儿,优哉游哉。

***

卫孟喜今儿真是快气死了,好容易安生几天的娃娃,她就忙着做饭的工夫,回头四个崽都跑了,只剩一个不会跑的指着外头啊啊叫。

“你也想跑啊?你要跑了妈妈可是会伤心的哟。”卫孟喜亲了亲闺女,给她奶粉泡上,一面在小旅馆里等陆广全的消息,顺便给菜花沟写封信回去。

当然不是写给陆家人,而是柳迎春,自己当初能全须全尾的逃出来,还多亏她的帮助,二蛋也是孩子们的第一个好朋友不是?

走的时候柳迎春千叮万嘱让到了安顿下来一定要告诉她一声,并再三保证他们不会往外说,不会让陆家人知道他们去向。

卫孟喜自然信得过她,但只能偷偷的写,要是让陆广全看见她会写字,那她身上很多事情就解释不清了,这扯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啊。

想想,她就头大。

写完信,她拿出前几天就准备好的信封,把信件投递到矿区后门的邮筒里去,每天都固定的有邮递员来收取。

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高峰,矿区各种商店菜店,窝棚区各种卖菜的,卖杂货的,熙熙攘攘都是顾客。她就一路寻思以后自己要是开起小饭馆,这原材料从哪儿进。

菜店工作人员态度那叫一个差,动不动就骂人,连职工去买菜多挑一会儿她们都不乐意,自己这窝棚区去的,人肯定第一个不顺眼。

既然你看我不顺眼,那我肯定不会再腆着脸给你送钱不是?

后门农民卖的菜,新鲜倒是新鲜,但菜品少,像豆芽豆腐这些需要一点处理工艺的加工品,就没有。

而这时候的豆芽豆腐,那可是工人们最爱的,价格没肉贵,但口感却嫩生生的,香喷喷的,被当作是公认的猪肉替代品。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今儿天已经黑了,刘桂花一家三口已经吃过了,卫孟喜借了他们的锅灶,炝个酸辣土豆丝,中午煮的稀饭还在,就着就是一顿。

这不,卫东卫红就在那嘟嘟囔囔了,“妈妈怎么又是土豆丝儿?咱们脸都跟土豆一个色了。”

“真没劲。”

卫孟喜气得给他们一人打了一巴掌,“不吃一边去。”

她也想给崽崽们做点好吃有营养的,可奈何囊中羞涩啊,穷怕了才知道积蓄的重要,能不动就尽量不动。

“想吃好的等以后咱们有钱了再说,要还在菜花沟,饿不死你们四个。”

这么一说,她才发现,根花根宝居然不在,刚开始她以为是在外头洗手,可饭菜都上桌了,还没见人,“根花根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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