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晨昏定省 (第2/2页)
殿外晨曦乍起,昏黄的微光,穿过窗柩,在这膳殿落落了一地初暖。
“这就是知绾吧,来,到姑母身边来。”
美人乍眼一瞧,好家伙,这殿内,竟比邻而坐了十数宫妃,或艳或柔,或媚或秀。年纪最大的不过花信,最小的才及金钗。
她像那么大的时候,尚在侯府里承欢膝下,成日忙着逗鱼放鸢,哪空守这些虚礼,更未曾想过婚嫁。
想到昨夜道貌岸然的上位者,暗呸咒骂,简直是衣冠禽兽。
为首的老者鹤发慈颜,盛装而扮。皇后宫妃更是珠翠罗绮而坐。
旧闻淮南王妃,瑰姿艳逸,是这燕京蚀骨销金的娇媚佳人,更得铁血王侯,屈尊降贵百万聘仪以求,
更胆敢于人前,恃宠而骄,蛮横掌掴其夫?妒悍的前所未有。
今日倒要瞧瞧是什么了不得的美人。
静候了半柱香,果真见嬷嬷领了个颈带点翠璎珞,身佩革带佩绶的绛紫佳人款款而来。
来人微肿得眼睑,脸露倦容,清瘦得身子驾着这宫装,虽难掩姿美,却略显老态,美则美矣,恐难担艳名。
梅妃先是不忿,就这等容色,怎敢妄称宠冠燕京,竟值得他缱绻多时,两情相欢?
淮南王姿美,比少帝有过之而无不及,依她所见,必是盲瞎了眼。才找个这般讨债的冤家。
知绾吞咽口水,未免困顿,于宽袖中暗掐了自己。众目睽睽下,往膳殿老者那去,福了福,谒拜道
“知绾见过姑母。”
“好,好,你这孩子识礼,坐到这来,让姑母好好看看。”
人说耄耋古稀,她年岁算不得大,登后拜凤,在这腥风血雨的后宫几十载,耗尽心力,这才知命鹤白。
老者慈眉又带着威仪,将她招至左下首落座。不过一人的距离,借着旭光将她瞧个仔细。左右看了会,又落了句
“是个好模样。”不重不轻的。
老祖宗这句话却把座下的十数嫔妃给逗乐了,性狂得只管掩帕无声勾笑,素谨的低了头硬憋着,
知绾不明所以的分席而坐。
席上早膳摆得简单,宫墙内倡俭,总得不过笼蒸,红酥,剔蟹细碎卷,羊奶豆汁,蜜茶。五六种小碟样式。
美人肚子饿得慌,得了令,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旧时在侯府,哥哥的妻妾也多,成日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好在她本是公侯嫡女,各自分院而居,各不相连。
即便是偶然在后院碰到,也无不毕恭毕敬,无人敢拿她怎样,后妈虽嘴甜心苦,占着哥哥爹爹的娇宠,平日亦不敢过肆嚣张,只是放任自流,不教不训,吃穿用度未曾短缺。
而今众妃嫔济济一堂,知绾瞧着也渗的慌,并不知她们在打什么哑语。
“半年前,崧儿大婚,赶巧哀家远在千里外嵩山奉香,不得商量。他自小就有主意,跟皇帝这么一合计,竟匆遽地就成了婚。”
老者说着话,中途执了箸,往碟中挑了个碎末来,唤了人来领罚,急促地打发退下。又继续道
“崧儿是嫡亲的皇戚,也是大郢的肱骨重臣,不比他姓王侯,占得是旧族氏威。哀家本想,在朝中贵女中挑个最好配他,可曾想他属意你。”
老祖宗的话意犹未尽,拿绢拭了嘴,瞧着下首僵硬的美人,有意不说,惹她遐思。
她本不是个多事的主,只是眼前侄媳太过蛮横无理,不过雅聚寻酒,竟敢撒泼打混得满城风雨,掌掴王侯,骄妒得都传进她耳里。
不要说是皇亲世族,饶是商贾旧户,也容不得这样目无尊卑的主母。嫡妹早逝,只余这一息遗孤,护佑了十数年,没道理到头来,让这黄毛丫头欺了去。
“皇后,叫内务府把哀家的凝肤膏取来,给王妃带着回去,崧儿自小没挨过打,哪禁得人碰。”
太后刚提一嘴,右下首的凤后敬慎的称是,并着人差使去办。
瞧她恭谨奉事,温婉娴淑的样子,不过虚长自己几岁,举止言行竟是滴水不漏。
知绾被训得泪眼婆娑,众嫔只暗着看她笑话,挑了几筷,就没了胃口,筵席上听着众话陪着笑,平白端坐了大半个时辰,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众人膳闭,这才来了十数个太监宫婢屈身将膳食拾退。美人怯弱的不知何时才能离开,乖觉得跟着老者众妃进了御苑散着步。
晨昏定省,这是侍奉婆母之道。
皇后搀着老者在前,知绾与几位妃嫔并肩,加上随行的宫侍前后乌泱泱二三十人,陪着赏花喂鱼。
“皇后,哀家的新雀可喂了?”
“回老祖宗的话,喂了。”
老者奕奕的转过头来,见知绾含雾婆娑,轻拍她手道
“佳丽三千,你是最有福气的,鶬鹦可是从哀家手里讨了去的,给你的,向来是独一份。逾矩什么的更不必言。难免外边那些个传闻,崧儿啊,比皇帝疼人。”
知绾被她如此说,绯红之色漫上了双颊,粉粉嫩嫩的。心下又觉得好些。
太后说了话,便兜转过去逗鱼,知绾虽娇蛮,长辈面前却不敢无理,无论老者说什么都一应俱下,好坏皆恭着耳听。
兜兜转转得如同摆设,跟着大概一两个时辰,也未得坐,腿酸脚麻,老者有意试她,一路上遣了众人,只留她御前伺候。